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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殿上,來俊臣畢恭畢敬地站着,先把宰相們的供詞呈上,武則天看完之後,沉默良久,聲音低啞地問道:“宰相們......都認罪了?”

來俊臣朗聲道:“是,事實俱在,證據確鑿,豈容他們辯駁?宰相們都是聰明人,一俟被捕,便知大勢已去,縱然拖延些時日,也無助於他們脫罪,因此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

武則天指了指那供狀,疑惑地道:“為何只有‘反是實’這麼一句?既無同黨名單,亦無謀反詳情?”

來俊臣心中一緊,忙故作從容地道:“陛下,宰相們身沐皇恩,卻有負於陛下,如今事情敗露,羞愧難當,故此臣只一審,他們就俯首認罪了。事已至此,宰相們只求速死,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們畢竟是國之宰相,臣又不好逼迫過甚。不過......”

來俊臣偷偷瞟了武則天一眼,見她聽的入神,又道:“犯人嘛,都是這樣,一開始大多還存着些要有所擔當、保全他人的心思,更何況這幾人身為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多年養成的傲骨,哪肯輕易坦白一切。不過只要他們認了罪,這心防就打開了,陛下儘管放心,臣先關他們幾日,熬一熬他們的心神,介時再行提審,一定可以叫他們供認全部罪狀。”

武則天點了點頭,臉色陰鬱地道:“一定要弄清楚他們都有哪些同黨,朕不想在身邊養着一群白眼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咬朕一口!”

來俊臣舔了舔嘴唇,道:“是,臣做事,陛下儘管放心。陛下請看,司禮卿裴宣禮、鳳閣舍人盧獻就沒有這些宰相們難纏,他們已經供出了一些同黨!”說著。來俊臣又遞上一份供狀。

“嗯......”

武則天定定地看着來俊臣特意在供狀上圈出來的那些人名,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冷誚的笑意:“冬官尚書李游道、秋官尚書袁智宏、司賓卿崔神基......,呵呵。這都是朕登基之後重用的人吶!”

來俊臣連忙道:“陛下燭照萬里,光耀天下,在陛下的一雙慧眼面前。什麼奸佞也無所遁形的。只是這些人巧言令色,最善於掩飾,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閑暇一一詳察,這才叫他們鑽了空子,如今他們還不是被陛下識破了么?”

武則天微微笑了一下,道:“你呀,不要拍朕的馬屁了。朕只有一雙眼睛,怎能看得清這天下人心。如今,你就是朕放在百官身邊的一雙耳目。你做的很好!”

來俊臣誠惶誠恐,連忙拜倒,謝道:“臣蒙陛下宏恩,以一介布衣之身而至御史中丞,受陛下信任。委以監察百官之重任,臣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武則天淡淡地道:“起來吧,不用動不動的就跪下!把這些人都抓起來,一個一個的細細的審。不過還有多少魑魅魍魎,朕要把他們一掃而空,清一清朕的朝堂!”

“喏!”

武則天看了看供狀底部署名的主審官員,說道:“主審這裴宣禮的是侍御史來子珣么?”

來子珣是來俊臣的堂弟,兩家都住在長安城朱雀大街,從小一塊兒玩耍長大,是一對很合得來的壞胚。不過,因為長安城恰以朱雀大街為界,東邊歸萬年縣管轄,西邊歸長安縣管轄,這兩家恰好是分別住在朱雀大街東西兩側,所以從籍貫上來說倒是分屬兩縣。

來俊臣發跡之後,需要大量的親信,自然把這自幼一起長大的堂弟也弄了來,充作自己的心腹。一聽武則天所言,來俊臣忙道:“是,裴宣禮本堅不吐實,是來子珣循循善誘,以君臣大道感化,才叫他幡然悔悟,招認了罪行。”

武則天頷首道:“嗯,來子珣是個能幹的官員,他現在是侍御史?升他做一個監察御史吧!”

來俊臣趕緊道:“臣代來子珣謝過陛下隆恩!陛下,這裡還有鳳閣舍人盧獻的供狀!”

武則天又接過盧獻供狀,只看了幾眼,臉色就陰沉下來,方才裴宣禮的那份供狀,招認的都是在京的官員,而盧獻的這份供狀,招認的人成份就複雜多了。

盧獻為父居喪,丁憂二十七個月,如今丁憂期滿剛剛回京,到京還不足十日,就攤上了這麼一樁事情。京中這兩年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官員們起起複復,上上下下,盧獻對這麼頻繁的變動實在不太了解。

如果要他招認朝堂上的官員,他對京里的情形太熟悉,很難招出叫人信服的供詞來。於是,在嚴刑之下,除了被酷吏誘導,招了一些酷吏們想要除掉的對頭,為了免除痛苦,盧獻就只好胡亂招了一些與自己過從甚密的知交好友,官場同僚。

他招認了同年進士御史任植以及在鳳閣時認識的內侍管事范雲仙為同黨,還被衛遂忠誘導着招出了秘書少監李珣和引駕都尉朱彬,其他兩人則分別是與他私交甚厚的潞州刺史李嗣真以及益州長史任令暉。

這幾個人里,最叫武則天在意的是朱彬、范雲仙。

引駕都尉雖然不是負責宮中警戒的主要將領,可是他手中畢竟掌握着數百名大角手,負責一般崗位的禮儀性執勤和儀仗閱習之事,如果他是叛黨同謀,身在宮中,這就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幸虧提前發現了他們的陰謀,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還有那內宮管事范雲仙,原是服侍先帝的,如今雖然由韋團兒主管內宮一切,范雲仙已經不大管事,可是他在宮裡畢竟還是有一定勢力的,如果叛軍入宮,他做內應,打開宮門引叛軍進來,恐怕自己在睡夢之中,就要被人顛倒了乾坤。

而潞州刺史李嗣真、益州長史任令暉。這分明就是他們在都城之外各地州府發展的同黨了。那秘信中說,一旦逼宮成功,會有地方官員遙相呼應,為太子登基造勢,如果失敗,就由宰相們和共謀大事的將軍們保護太子逃出都城,另立朝廷。

看來果如其言吶!如果讓三位宰相保着太子逃到地方上去另立朝廷。那麼這場動蕩絕對比當年徐敬業謀反的影響還要大上十倍,畢竟他們手中有李唐的太子。如果自己不是事先察覺,而被他們發動兵變......

武則天越想越是後怕。看了半晌,才語氣深沉地道:“把這些人都抓起來,嚴加審訊!”

“喏!”

武則天又看了看那審理人的名姓。說道:“衛遂忠是台院執事?嗯!衛遂忠除奸有功,升任侍御史吧!”

來俊臣喜上眉梢,躬身說道:“多謝陛下......這幾天,朝廷中不斷有人被抓,挖出來的叛黨同謀越來越多。

武則天為了謹慎起見,每夜的宿處都會換一個地方,除了百騎和內衛這兩支親信武裝,沒有任何人知道皇帝當晚會宿在哪處宮殿。

宮中負責警戒的武裝也是每日調整,除了由武攸宜、武攸暨親自指揮的幾支武裝力量控制着宮城中諸如玄武門、端門等幾處要害所在,其他武裝每天都會換防。

南衙十六衛的大將軍們已經完成了互調。龍武衛的主將調金吾衛,金吾衛的主將調候衛,候衛主將調領軍衛,領軍衛主將調驍衛,武則天通過這種非常規的緊急輪換。把大將軍們和他們的部屬分開,做到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以應付眼下的危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