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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見楊帆怔怔地在那裡,聲音忽又變得柔弱下來,她低聲道:“帆郎,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年上元,於百尺花樹上與你的那一個吻;至今,我還記得在馬球場上與你並肩作戰的快意和威風;這一切,也許你都忘記了,可我一直牢牢地記在心裡,彷彿那就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太平公主輕輕抬起頭,柔軟烏黑的秀髮間,一雙眸子里有淚光閃閃:“這些,你還記得么?如果,我曾經做錯過什麼,我可以改,難道要得到你的情意,就那麼難?你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接受我?”

當她發現自己愛上了楊帆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讓楊帆成為她的面首。不錯,這對一個有自尊心的堂堂男兒是一種侮辱,但太平從來沒有想過要侮辱他,她只是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予取予求,她並不清楚這個要求對他的尊嚴是一種嚴重的傷害。

她是公主,是皇帝和皇后面前的寵兒,她的第一任駙馬,只是她的纖纖玉指輕輕一點,便成了她的丈夫。她的第二任駙馬,卻完全是母皇出於團結武氏和李氏的政治目的而硬塞給她的,根本不在於她喜歡或不喜歡,她固然聰明絕頂,卻不知道還可以用別的方式來獲得一個男人的心。

她以為,她有美貌、有身份、有地位,足以配得上他,這就足夠了。至於面首這個稱呼。依傍於高貴的女人而又不是她的丈夫的。不是都叫面首嗎?反正她自己清楚,她會呵護他、愛他,凡事依從於他,那就夠了,她還沒有學會在所愛的男人面前放下她高傲的架子。

於是,她失敗了。

從那以後,她對楊帆的態度軟化了許多,她依舊愛着這個男人,所以她大膽地提出,不約束他的身分。不叫他依從於自己,只是......偶爾能來陪陪自己,或者......只有那麼一次,一夕繾綣。回味一生。

其實在她看來,這麼說並沒有什麼不妥,男女情愛的最終階段不就是**纏綿嗎?為什麼一定要由男人來提出要求,她就不可以主動一些?難道她一定要柔情似水地伏在情郎懷裡,忸怩作態,撩撥起他的**,再半推半就地順從他,這才是女人?

她愛極了楊帆,她想要他,所以就直截了當地提出來。她完全不懂,她第一次的粗暴要求是對一個自尊心極強的男人的羞辱,而這一次,卻會給他一種輕賤自己的感覺,似乎自己迷戀的只是床笫之事。

其實,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她的美貌,如果她只是迷戀肉慾,什麼樣的英俊男人她找不到?什麼樣強壯的男人她得不到?她又何必苦苦迷戀楊帆一人,又何必在楊帆因“謀反”入獄以後煞費苦心地去營救他?

不要以為公主就如何有錢,公主並不比那些富可敵國的大商賈有錢。甚至還要遠遠不如,她們也是吃俸祿的,雖然太平公主自幼受父皇母后的寵愛,獲得的賞賜遠比其他公主更多,也同其他權貴一樣。不可避免地暗中經營着一些店鋪,但是為了營救楊帆所付出的。對她而言同樣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但她想也不想就拿出去了。

尤其是,她有着李唐皇室的敏感身份,而楊帆是以‘擁戴太子複位’的罪名入獄的,她的插手不僅僅破財消災的問題,一個不慎,就能把她也陷進去,引起母皇對她的猜忌,而這些,她壓根就沒有考慮過。

其實,她一直在悄悄地琢磨,她到底哪裡不好,到底做錯了什麼,郎君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她,還偏偏很討厭她。

於是,她本來最喜歡穿大紅的艷麗衣衫,她也適合穿那樣的衣衫,同樣的色彩,穿在別的女人身上可能俗不可耐,而穿在她的身上,卻盡顯她的雍容華麗、嬌艷嫵媚,那才是大唐的洛陽之花,牡丹的象徵-----太平公主!

可是,現在她卻漸漸變得開始喜歡穿素色衣衫了,至少,在楊帆面前,她是一定注意會穿素淡優雅的衣裳,只因為這是上官婉兒最喜歡的穿着,只因為楊帆喜歡婉兒,於是她想取悅於他。

她是個高貴的公主,可是卻不像一個嬌柔作態的貴婦人一樣喜歡撲蝶賞花、逗貓嬉狗,她喜歡的是相撲蹴鞠、擊鞠賽馬這樣奔放狂熱的運動,一如她爽郎奔放的個性,可是得知楊帆買了兩隻狸貓,於是她也買了兩隻。

太平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這些潛意識支配下的行為,其實是放下身段,有意地在效仿和學習楊帆所喜歡的女子,如此種種,都只為得到楊帆的回眸一顧。

望着她凝淚的雙眸,楊帆也不禁捫心自問:“如果她當初不曾輕賤於我,如果她也如婉兒一般柔情似水,我會不會喜歡上她?”

然而,一切假設都沒有意義了,羅敷有夫,使君有婦,況且,她逼婉兒發下毒誓,這麼做也太......

想到這裡,楊帆**在道:“所以......你就有理由趁人之危,迫婉兒發誓離開我?”

太平公主目光閃爍了一下,立即問道:“為什麼只說婉兒?小蠻......還沒有告訴你?”

太平公主終究是精明的,儘管仍在悲傷憤怒之中,可楊帆一句話,她還是馬上聽出了問題。

“小蠻?”

楊帆笑了笑,道:“小蠻發的誓,我知道!她說,如果遵從誓言,就讓我變成她自幼失散的兄長!不瞞殿下,就在楊某入獄不久,便與小蠻相認了,她正是我自幼失散的阿妹,而我就是她的阿兄......”

太平公主雙眼一亮,訝然道:“那你們......”

楊帆道:“叫公主殿下失望了,我和小蠻,並無血緣關係,只是自幼相依為命,情同兄妹!”

太平公主怔了半晌,吃吃地笑了起來:“好!好呀!這個小蠻,倒真機靈,本宮居然也被她擺了一道!其實,我本來是替她準備了一套誓言的,沒想到她自己先急不可耐地說了出來,當時我還有些詫異,沒想到原因在此......”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又復看向楊帆,微笑道:“可婉兒......卻是一字不差,依着我的話發的誓,你怎麼辦?”

這時,她的眼中仍有淚光,可是神采卻已飛揚起來。

楊帆沉聲道:“我正要問你,你逼她發了什麼誓!如果婉兒因此不得不與我分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那又怎樣?”

太平公主的娥眉微微地挑起來,攸然向外一展,有一種很特別的妖媚味道:“不然,你對我好過么?不能叫你愛我一輩子,那......叫你恨我一輩子也不錯啊!至少,你心裡記住我了。”

太平公主妖妖嬈嬈地轉身,楊帆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太平公主臉色一厲,道:“放手!”

雖然她有心取悅楊帆,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為了別人而刻意地改變,終究不是她的本性,一番發泄之後,太平公主又有些恢復她潑辣奔放的個性了。

楊帆對她也實在頭痛,有仇他可以報仇,有恩他可以報恩,可是恩怨集於一人,這分寸實在難以把握,楊帆不能原諒她欺負婉兒,可是她對自己又實實在在地有恩有情,他終究是個弱冠少年,感情一事也沒什麼經歷,不知該如何對她才好了。

他緊緊抓住了太平公主的手臂,卻是軟的也不行,硬的也不行,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了。

太平公主喝了一句,見他不放手,不禁乜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呀,若是對我有對她一半的好......”

沉默了一下,她忽然用力一掙,擺脫了楊帆的手,裊裊娜娜地走去,說道:“過幾天就是七夕了,本宮要去洛水泛舟,你也來吧。”

楊帆冷哼一聲,剛想拒絕,太平公主回眸一笑,臉上的嚴厲之色忽然又變得如春風吹拂下的鮮花,明媚嬌麗起來,她一挑柳眉,嫵媚的杏眼兒向楊帆一瞟:“婉兒的誓言也並非不可破的,只要本宮高興......”

楊帆又驚又喜,急忙問道:“如何破之?”

太平公主得意地笑起來,笑得宛如一朵剛剛綻放鮮姿潤艷的牡丹花:“哼哼,那你來是不來呀?”

楊帆鎩羽而歸!

面對一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軟語相求不管用,道理全當耳旁風,會撒嬌、會流淚、會風騷、會賣萌,更會深情款款的絕色小婦人,楊帆還有什麼皮調可耍?

走了也就走了吧,他還穿走了武攸暨武駙馬的一套襴袍。不然怎麼辦呢?他那套衣服可是正規出門才穿的公服,可不像太平公主那件輕軟薄透的羅裳,忽爾怒目相視、忽爾巧笑嫣然、忽爾黯然淚下間,人家的衣裳已經幹了,穿着一身濕衣裳出去,怕這傳言就不只於公主府內了。

楊帆走出公主府時,公主府的下人們用敬如天人的目光看着他揚長而去:“看看人家,睡了駙馬的女人,還穿了駙馬的衣服,就這麼大模大樣地離開了,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乃師薛懷義還要威風三分、霸道三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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