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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餓壞了吧?我多買了些,一氣兒買了夠你們吃三頓的,慢慢吃,別噎着!”

楊帆把食物放下,看着顧煥狼吞虎咽的樣子,寵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對了,這兒還有一隻熏兔!”楊帆走到牆角,從牆頭楔子上掛着的一個藤筐里拿出一個油紙包,熏兔還用油紙包着,撕開油紙,也放到小姐弟面前。

顧源吃的比弟弟斯口小口地吃着東西,擔心地對楊帆道:“叔叔,你說我爹娘在邛池邊上有吃的嗎?他們什麼都沒帶呀。”

顧煥餓壞了,這一天走了那麼多路,他一直就沒吃東西,小傢伙正長個兒的時候,食物消耗快。他撕開油紙包,扭下一隻兔腳,饞涎欲滴地嗅了一口,狠狠咬下一口兔肉,聽到姐姐的話,他也不禁抬起頭來,道:“是啊,爹娘不但沒帶吃的,連被褥都沒帶,他們晚上有地方睡覺嗎?”

楊帆笑了笑道:“你們兩個放心吧,就算已經判了罪被關進大牢的犯人,都有地方住、有東西吃呢,他們怎麼可能沒有飯吃、沒有地方睡覺呢,這些事,官府都會管的。”

“嗯!”

姐弟倆相信了楊帆的話,放心地吃起東西來。

楊帆帶兩個孩子回來後並沒有讓陳家的人知道,房子雖然是租的,可他擅自領人回來,尤其是來歷不明的人,房東是有權干涉的,所以三個人在房間里聲音動靜也極小。

吃罷晚餐,不用楊帆說,顧源就主動收拾了東西,先把剩下的飯菜小心地收好,重新裝到籃子里。踮着腳尖掛在牆上,這樣可以防止被老鼠偷吃。

房間里只有一盞小油燈,燈光很昏暗,儘管如此,為了防止有人從窗外經過時看見,楊帆也沒有點燈,三個人在背窗的地方吃完了東西,等天色一黑便歇息了。

楊帆把自己的那張睡榻讓給了這對小姐弟,自己把兩張條凳並起來充作今晚的床。小姐弟還是擔心父母的安危。躺在床上一直擔心着父母的情況,楊帆悄聲安慰着,和他們說著話兒......

天色漸漸全黑了,姐弟倆奔波了大半天,又受了一番驚嚇。真的疲憊極了,和楊帆說著話,不知不覺便沉沉進入夢鄉。楊帆枕着雙臂,聽着他們平穩的呼吸,卻長長地吁了口氣,一絲憂愁浮上眉梢。

從黃景容今天的舉動來看,黃景容終究是動了殺心。楊帆太天真了。和酷吏鬥了那麼久,還相信他們多少會有些人性,會奢望黃景容到地方上勒索些錢財就走。

這是御史台東山再起再掌權柄的難得機會,他們怎麼可能會甘心放棄。總要弄得群情洶洶、人人自危,也叫皇帝有種風聲鶴唳的感覺,才能達到他們的政治目的呀。

由此觀之,其他御史怕也都是一般想法。楊帆真想馬上解決了這邊的事情,迅速趕去其他地方看看。可是他能如何解決劍南道的麻煩呢?

光是一個劍南道就有四十三州,就算他能制止黃景容在此處殺戮,又如何制止黃景容到別處行兇呢。如果他一路跟在黃景容的屁股後面,一個放火一個救火,就算他跟着黃景容搗蛋,把整個劍南道的流人都救下來,其它地方那些流人又怎麼辦?

楊帆思來想去,竟是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女皇帝是希望借御史台之上剷除隱患的,所以官府這邊現在指望不上,憑藉個人武力么?那就只能以殺止殺。比如夜入都督府,一刀宰了黃景容,再潛入其他各道,把那些御史們一一刺殺。

可他只能想想罷了,他也清楚這個法子不能用。如果奉旨查辦流人謀反的御史們紛紛遇刺身亡,結果如何可想而知。那時,這捕風捉影的謀反案將被女皇和朝臣視為不可否認的事實。

屆時,武則天派出的將不再是御史,而是一位位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在整個天下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用堆積如山的人頭來平息這樁謀反案!所有的流人都將死去,而且會有更多的官員和百姓被牽扯進來,御史台將重新站在百官之上,朝的周興和來俊臣......

“真是好煩吶!”

楊帆長長地嘆了口氣,輕輕闔上眼睛,遺憾地自語:“盡人事,聽天命吧......”

陳大羽家對面黑漆漆的巷弄里,幾雙狼一般寒冷的目光反映着星光,在黑暗柳君璠一伙人的大頭目司馬不疑沉聲問道:“小柳,這戶人家是幹什麼的?”

柳君璠小聲道:“大哥,這戶人家是一戶商賈,聽說絲綢啊、浪劍啊,包括水產,什麼都做,生意雜的很。”

司馬不疑一聽頓時放下心來。他這個團伙專作大唐和吐蕃之間的走私生意,劍南各州都是他們的活動範圍,卻也因此沒有一個固定的老巢,嶲州城只不過是他們落腳的地方之一,沒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顧忌。

富紳大戶大多與官府有所勾結,那樣的話他動手還有些顧忌。不過瞧這戶人家的氣派,雖是商賈,卻不像那麼有勢力的人,他既已決心宰了那個楊帆,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那就不如乾脆洗劫這戶人家,順道抄些錢財回去。

想到這裡,司馬不疑眼神一厲,沉聲道:“你們兩人一夥翻牆進去,把那個楊帆和收留他的這戶人家全都殺了!小艾、老蔡,你們兩個去結果那個姓楊的!”

一眾手下素知老大的為人,一聽這話心領神會,紛紛答應着便向陳家摸去。

楊帆正想睡去,忽然聽到一點動靜,他的耳朵動了動,一挺腰桿兒便坐起來,身形一閃,就像幽靈般閃到窗邊,向外面悄悄看了一眼,又飛身掠到榻邊,輕輕一拍睡在外側的顧源肩膀。

小姑娘醒了,她睜開眼,看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面前,嚇得想尖聲大叫,但她的嘴巴馬上就被楊帆捂住了。楊帆低聲道:“有人來了,快推醒你弟弟,躲到牆角去,我不叫你,無論如何不要出來!”

柳君璠留了一個心眼兒,他沒往楊帆所在的跨院里去,也沒選擇緊挨着楊帆住處的主人宅院,而是特意選擇了陳家另一側的跨院。

想起今天在路上堵住楊帆時,五個人被楊帆舉手投足便打個唏哩嘩啦的場面,他就心是那個矮胖子,胖的連脖子都看不見了,結果被楊帆一記手刀硬生生軟斷脖頸,腦袋軟綿綿地耷拉着,那副樣子他現在想起來,後腦勺上都冒冷氣。

這種可怕的人,離他自然越遠越好。

翻進楊帆所在院落的兩個人,跟着司馬不疑的時間最久,據說他們原來是兩個馬匪,隸屬於西南地區勢力極大的馬幫“巴鬍子”,後來被迅速崛起的另一個馬幫給挑了。

那個新崛起的馬幫首領綽號“小飛將”,巴鬍子和他手下的幾個大當家都被“小飛將”砍了腦袋,“巴鬍子幫”煙消雲散,他們兩個從馬匪淪落為蟊賊,被司馬不疑成了他的得力幹將。

這兩個人一個是吐蕃人,一個是漢人。那個吐蕃人叫艾孽兒,那個漢人名字倒雅,叫蔡旻皓,大概父親也是個識或者是特意請了先生為兒子取名,原指望他長大成人考官入仕,不知怎地卻淪落成了馬匪。

艾孽兒翻過牆頭,向遠處牆頭一閃而沒的同夥人影望了一眼,沒好氣地牢騷道:“他娘的,一個個都搶着奔主家去了,這扎手的硬貨就留給咱們。”

蔡旻皓從背上抽出一口狹鋒單刀,低笑道:“誰讓你我功夫了得呢,他們幾個綁在一塊兒都不是咱們倆的對手,這活兒也就咱們倆能幹得乾淨俐落。走,一刀結果了那小子,再去後宅搶東西也來得及!”

兩人配合慣了,打個手勢,左右一分,便沿左右院角向前摸去。

艾孽兒摸到楊帆門前,伸手推了推房門,壓低聲音道:“門閂了,我破門進去,你在外面把風!”

對面那人也摸了過來,低聲道:“不必進去了!”

艾孽兒皺眉道:“屁話!不進去怎麼殺人?難道你個混球會用飛劍?”

對面那人“嘿”地一聲笑,突然鬼魅般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把艾孽兒嚇了一跳,對面那人肩不搖身不晃,一丈多遠的距離彷彿是飄着就過來了,瞅着還真嚇人。

艾孽兒剛想斥罵老蔡,忽然發覺這人的五官樣貌依稀與老蔡有些不符,不止相貌,身高也不對,他心頭一跳,還沒回過味兒來,那人就伸出一隻大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卡得他連氣都喘不上來,更不要說大聲呼喊了。

艾孽兒被那人提着,雙腳慢慢離開了地面,脖子傳出“咔吧咔吧”的聲音,自己的體重快把他的脖子抻斷了,面前那張模糊的面孔似乎正在笑,帶着笑音兒道:“我都已經出來了,你們還進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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