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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筱姑娘所說的在灞上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行為,這樣的事情灞上大大小小的幫派幾乎全乾過。

殺人的不一定窮凶極惡,被殺的也不一定是良善無辜,只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道上規矩而已,就像一些村莊族長把犯了族規的人浸豬籠。你比別人狠,別人才會怕你,這就是灞上的生存哲學。

眼前這位魏小筱姑娘十三歲就這麼干過了,跟同樣十三歲時就殺人的古竹婷不同,古姑娘是十三歲就潛進一方都督府,摘走了手握重兵的一方封疆大吏的項上人頭,而這位小筱姑娘是十三歲的時候,被一個雙腿殘疾的討飯花子摸臟過她的裙擺,小筱姑娘就叫人把那乞丐沉了渭河。

對她這種頤指氣使的跋扈嘴臉,前來弔唁的各大幫派都有些不以為然,而勢力還在天鷹幫之上的幾大幫派人物,睨着他們更是眼神不善,蛟龍會的兩位副幫主還有幾位管事大爺更是神色不悅。

魏永唐眉頭一皺,扭頭對女兒道:“住口,這麼多前輩在,輪得到你開口?”

魏永唐轉向李黑,平靜地問道:“不知黑爺做何打算,天鷹幫與蛟龍會願同進同退,守望相助!”

嚴世維現在才是蛟龍會的漕拳掌舵大爺,但是魏永唐也知道蛟龍會真正的實力掌握在李黑手中,這一問,問的就是真正的話事人。嚴世維屢屢被人無視,心中好不鬱悶,昨夜闖進他府中那人說過的話,在心中更是徘徊不去了。

李黑非常平靜地向魏永唐拱手一禮,道:“魏幫主仗義相助,蛟龍會上下同感大德,此事我蛟龍會眾兄弟自有計較。如果今後有需要天鷹幫眾兄弟慨施援手的時候,李黑會向魏幫主開口的。”

老丈人一到,文斌的膽子就大了許多,馬上叫道:“什麼早有計較,黑爺這話我不愛聽!我早就說了,應該馬上滅了順字門,是你們畏首畏尾不肯動手,如今有我岳丈撐腰,咱們還怕什麼,順字門就那一個賤女人能打。咱們灞上這麼多英雄好漢,難道就此向她雌伏?”

“跟長輩這是怎麼說話?”

魏永唐擺足了長輩架子,又訓斥了文斌一句。他原本與蛟龍會定親。是本着強強聯合的打算,如今文長興死了,他這結親的念頭反而更加熾熱了。

他這女婿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文斌外強中乾。除了在女人面前會些花言巧語,全無一點本事。

只要女兒與他成了親,這蛟龍會名義上雖還掛着蛟龍會的招牌,實際上就等於是他天鷹幫的了,到那時兩家合一,他就可以一舉躍入第一流的大幫派。與

ì月盟、五行會、三河會、圈子門、太平幫平起平坐,分庭抗禮。

魏永唐訓斥了女婿幾句,對李黑笑道:“黑爺所言也有道理。那就先操辦文會主的後事吧,反正他順字門也跑不了,咱們想什麼時候討回公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么?只不過……”

魏永唐掃了眾人一眼,含威不露地道:“國不可一

ì無君。幫不可一

ì無主啊,文會主過世了。是不是應該馬上請文少會主在文會主靈前上位呢,如此也好告祭文會主在天之靈,叫他放心吶。”

李黑沉默片刻,與嚴世維對視了一眼,緩緩道:“理當如此。”

魏永唐嘴角剛剛綻起一絲笑意,李黑又道:“不過,本會君副會主進城去了,如此大事,還該等他回來再共作商議,眼下,還是先操辦了會主的後事再說吧。”

笑意頓時凝固在了魏永唐的唇邊,要扶文少會主上位,自然得會中重要人物在場才算是一種認可,旁人可以不在,三位副幫主是必須在場的。但李黑說的是等君如顏回來再作商議,而不是等他回來就為文斌舉辦登位儀式。

商議?還要商議什麼?

落座兩旁的各大幫派首腦馬上也聽出了李黑話中的蹊蹺,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有那心眼活泛的人馬上萌生了一個想法:“莫非文長興的暴斃與順字門沒有關係,而是蛟龍會內部起了內訌?”

這件事可有趣了,如果蛟龍會真的內訌,弄得四分五裂,這塊肥肉可比順字門還要誘人,但凡有些把握吞掉分裂後的蛟龍會或者可以從中分一杯羹的幫派首腦,不覺都動起了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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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如顏到了長安府衙,一聲通報進去,馬上就有衙役引着他向司錄參軍楚天行的籤押房趕去。君如顏有功名在身,而且時常出入府衙,上上下下都是打點過的,逢年過節還有紅包奉上,所以在這兒出入不禁,沒有人會對他有所刁難。

長安府司錄參軍可是位高權重的一個人物,在唐代的監察體系中,zhōng

yāng監察體系包括御史台、諫官和封駁官。而地方監察體系就是由巡察使和錄事參軍構成。錄事參軍總掌眾曹文簿,舉彈善惡,性質有些像政法委和紀委的綜合體。

負責長安一地司法官紀的楚天行微胖的身花白的頭髮,淡眉,細眼,禿鬢,佛唇,看起來是一位極忠厚的長者,不像是一府司錄參軍,倒像是國子監里一位好脾氣的經學教習。

只有熟悉他為人的同僚,才知道這位看着總是一副老好人模樣的人,實際上是一個何等心狠手辣的人物。大唐官場習慣給人起綽號,楚天行的綽號叫禿鷲,他沒有鷹鉤鼻子,也沒有銳利的鷹眼,外表形像跟禿鷲毫不沾邊,這個綽號說的就是他的為人和性格。

他就像是一隻蹲伏在懸崖上的禿鷲,一動不動彷彿就是岩石的一部分。只有當它的獵物全無防備或者奄奄一息即將倒下的時候,它才會突然張開羽翼,猛撲過去,用它的利爪死死扣住獵物,再用利喙啄開獵物的皮,啄肉吸血。

君如顏隨着衙役一邊往裡走,一邊琢磨着如何對楚天行訴說經過。雖說兩件事是合二為一的,但是該先探問順字門喬幫主那位外甥女兒的底細還是先說起文會主莫名其妙的死訊,如何說的有條理些,這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呵呵,孝廉公來了啊,坐坐坐,不要客氣!”

楚天行正伏首在一堆公案之中,一見君如顏來了,馬上笑吟吟地站起來,笑得一團和氣,好象天官賜福。雖然楚參軍一副很好說話的笑模樣,但是熟諳他性格的君如顏可不敢隨便,連忙站定,長長一揖。

引路的衙差退下去了,人影在門口剛一消失,楚天行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非常冷竣。君如顏欠着屁股剛剛落座,一見楚天行這副模樣,趕緊又站起來,心中忐忑不安:“楚司錄,君某今天來……”

楚天行急急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匆匆向門口走去,君如顏詫異地閉上嘴巴,看着楚天行怪異的舉動。楚天行閃到門口,向外邊看了看,又掩好房門,飛快地走回來,向君如顏一擺手,低聲道:“來,內室說話!”

“是,是!”

君如顏一見楚天行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禁惶恐起來,趕緊跟着楚天走進內室。這內室是楚天行公事疲乏臨時歇息的地方,臨牆有一組矮櫃,房中有一具軟榻,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楚天行在內室站定身子,對君如顏低聲道:“你不必多言,你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長安城將會有一場大變故,極大的變故!這個時候,你什麼都不要做,做什麼都可能是錯!”

君如顏訥訥地道:“楚司錄,那蛟龍會……”

楚天行抬手制止了他,道:“你我與蛟龍會那幫亡命之徒不同,咱們只是給他們提供些便利,收受些好處。沒了蛟龍會,只要咱們願意,別的漕幫照樣把咱們奉為上賓,蛟龍會也是太猖狂了些,難免這一場劫難。

君孝廉,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要亂往上闖。我警告你,這趟水有多深,可是連我都摸不到底兒,你別跟着摻和,等風平浪靜的時候,還怕少了咱們的好處么?如今么,自家掃取門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吧!”

君如顏驚道:“楚司錄已經知道文會主的死訊了?”

楚天行一呆,失色道:“你說甚麼,你說文長興死了?什麼時候死的,怎麼就死了?”

君如顏也是一呆,楚天行還不知道文長興死了?那他這麼如臨大敵的做什麼?

君如顏不敢怠慢,連忙把文長興的死訊對楚天行詳細說了一遍,順帶着把昨天蛟龍會出動兩百好手試圖一舉吞併順字門,結果卻被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小村姑打得落花流水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楚天行輕拍額頭,在房中轉來轉去,喃喃自語道:“已經出手了?好果決的手段,果然要出大事了!”

君如顏眼巴巴地看着他,忍不住問道:“楚司錄,究竟出了什麼事?眼下……”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把昨夜有人闖進他家的消息也合盤托出供楚天行參詳,楚天行已霍然轉身,對他道:“文長興死就死了吧,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呢,接着還會有你我都難以預料的大事發生!你要馬上置身事外,否則只怕是我都要受你牽累,身陷萬劫不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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