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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字門的並派大會並沒有邀請灞上各幫派觀禮,一個像順字門這樣的小幫派,原也不應該有什麼舉動值得別人關注,即便相邀人家也不會來。

但是這一次八幫合一在灞上的確是一件大事,順字門又不禁止外人觀禮,很快,聚義堂里便擠滿了灞上各個幫派趕來的人。當然,最大的幾個幫派首腦是不會來的,但也派了親信耳目來打聽情況。

自從當年順字門分拆以來,或許這座空蕩蕩的聚義大廳是頭一回人滿為患,聚集了這麼多的幫派人物。

鐵舵幫、六帆門、一順會等七個併入順字門的幫派首領肅然立在堂前,一絲不苟地按照規矩上香、施禮,拜見門主,喬木穿着一身新衣,臉上雖淤青未去,卻精神抖擻,滿面紅光。

古氏三兄弟此刻就混在順字門的弟兄當中,古姑娘的武功他已經見識過了,據說她的三個哥哥比她還有厲害,有這四大高手坐鎮,今兒就不怕任何人來順字門搗亂。

昨日獨孤世家的獨孤文濤收服李黑、嚴世維的過程他也看在眼裡,以獨孤世家的勢力,若說叫君如顏閉門避禍、再向官府施壓整治文斌,也完全可以說的通。

古姑娘說過,真正想扶幫順字門的人,並不是獨孤世家,而是張三爺的傳人,此人連獨孤世家都能左右驅使,他到現在還沒見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身份,但他對古姑娘的話已深信不疑。

喬木也是老江湖了,見多識廣、閱歷深厚,平白無故得到一位大貴人相助,許給他偌大的好處,他就沒有一點提防么?確實沒有。因為他沒有什麼可以提防的,他沒有任何可以被人家看進眼裡的東西。

就憑人家的勢力,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唯一藉助於他的,大概就是“順字門”這塊馬上就要爛掉的招牌。如果真能如古姑娘所說,讓順字門再次屹立起來,即便真的是對他有所利用,哪怕是要了他的性命又算什麼?何況他本來就已走投無路。這條命就是人家給他撿回來的,喬木本就不信世上會有免費的午餐,他已經孤注一擲了。

眼見七位帶領幫眾併入順字門的幫會首領上香完畢,喬木緊一緊腰帶,便舉步走向前去。他的大腿還腫脹着,步履有些蹣跚,但他走的異常穩重、有力,神態肅穆莊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順字門的人是激動、興奮,好多人目中淚光盈盈,觀禮者則有好奇、有納罕、有譏誚、有疑惑。但是這一刻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大廳中靜寂異常。

喬木向祖先靈位鄭重地上了一柱香,轉回身來,一身短打腰系紅綢的卓一清便捧着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上有一碗酒。

喬木端起酒碗,掃視了一眼肅立於階下的順字門幫眾,對兩側廊下觀禮的各幫派人員看都不看,朗聲說道:“各位弟兄。自從有了漕運,便有了漕丁。咱們的祖宗,便憑着一槳一櫓、一帆一篙,給咱們撐出了一份家業,養活了一門老小。

可江河上風波險惡,行船弄舟,動輒便有舟傾船毀、人貨兩失之險。逢關過閘,各處碼頭,又有多方刁難,敲詐勒索,咱們這些操舟弄船的水上人生計艱難吶,於是才有了結幫立派的事情。

結幫立派,不是為了為非作歹,不是為了欺壓良善,是為了讓大傢伙兒抱成團,跟江河之險斗、跟貪官污吏斗、跟關閘碼頭的地方強梁們斗。可時至今日,灞上幫派林立,卻違背了祖宗立幫初衷,爾虞我詐、互相拆台,乃至被人把持利用。

順字門傳到喬某手中,已經是第五代了,可喬某不肖,祖宗偌大家業,被喬某敗落如斯。但喬某一直有志重振順字門,今鐵舵幫、六帆門、一順會……各幫兄弟願共攘盛舉,加入本門,喬某感激不盡。

諸位兄弟,今天是七幫兄弟併入順字門的好日子,從今以後,咱們就親如一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天,還只是一個開始,喬某希望灞上各路英雄好漢都能加入進來,浪高風險、同舟共濟!這碗酒,咱們幹了。”

堂前一字排開的七家幫主,人人捧一碗酒,與他一干而盡。

喬木咕咚咚大口飲盡碗中酒,放下酒碗道:“順字門得各位好兄弟相助,今天八派合一,這幫里的差使也得明確一下。七位幫主門主,既入了順字門,原來的旗號就不能再要了,七位從此就是順字門的七大管事,目前仍舊各自負責原有人馬和船隻。”

這個是早就商量定了的,韓遠堂等七人抱拳稱是,魚貫走到喬木身後,背着雙手站定。

喬木又道:“咱們吃漕飯的,輾轉江河,難免會遇上三山五嶽的好漢,沒有把子力氣,就得挨人家欺負,一幫之中,漕拳斷不可缺。本門如今八派合一,喬某與眾管事公議,推選一位眾望所歸者,擔任漕拳掌舵!”

“古姑娘!”

喬木一聲大喝,順字門弟子左右一分,一身白色短打、清麗俊俏的古竹婷便大步走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頓時一陣騷動,人人都知道就是這位姑娘以一敵百,大敗蛟龍會上百好手,可許多人這還是頭一回看見她的模樣,瞧她姿容清麗、身姿裊娜,腰細胸挺、女人味兒十足,哪有一點江湖豪傑的味道。

若是她那身月白色短打換成大袖羅衣曳地長裙,把那小蠻腰上掛着的佩劍換成荷在肩上的一隻葯鋤,身旁就該有明月桂枝交映,足下該有一隻白兔蹦蹦跳跳了,可她竟是漕拳掌舵。

喬木大聲道:“古姑娘從今往後就是我順字門第一副門主,漕拳舵把子!”

堂前剛剛加入順字門的七個幫派弟子以及順字門的眾弟子齊齊向古竹婷抱拳施禮,大聲道:“參見古掌舵!”

眾人異口同聲,聲音在大廳中轟然回蕩,異常莊嚴,不料就在此時,一個大驚小怪的聲音卻陡然響了起來,說的是漢話,音調卻有些異域風情:

“啊!以安拉的名義起誓,這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東方女子!她那腰肢纖細,細過被單相思折磨的病體。她那眉目多情,勝過天上的彎月,她行走起來就像一陣微風,輕輕將沙丘邁越,我為她傾倒、我為她着迷……”

順字門的聚義大廳里肅穆莊嚴的氣氛蕩然無存,有人嗡嗡議論,有人吃吃失笑,有人東張西望,登時亂作一團。

楊帆站在那兒暗暗叫苦,他是和阿卜杜拉跑來看熱鬧的,誰知道這廝是個花花公子,一見了女人就改不了口花花的毛病,他又賣弄起他的吟詩天賦了。

楊帆知道今天是七個幫派併入順字門的大日子,如果順利的話,蛟龍會這兩天也會有個結果,憑着古家兄妹的武力和獨孤世家背後的支持,楊帆並不擔心會出什麼亂子。

當然,亂子早晚會有,但不是現在,這個時間必須發生在明年一月末二月初,如果到時沒有大亂子,他也會主動去製造一場動亂。

今天,楊帆是確確實實以一個看客的身份跑來看熱鬧的,就連古竹婷都不知道他在場,誰知道原本老老實實站在那兒看“東洋景”的阿卜杜拉一見古竹婷,會說出這樣一番言語來。

一片騷動中,喬木的眉毛皺了起來,只當真的有人來搗亂了,急忙便向卓一清遞個眼色,隱在人影中的古氏兄弟和順字門功夫好手馬上悄然向發聲處移動。

今天順字門莫名其妙地合并其派,而且聽喬木那意思,還有恢復順字門昔日榮光的想法,他若恢復昔日榮光,不就意味着灞上各派都得臣服其下?所以幾個大幫派的人一直抱臂冷笑。

但是,他們現在還沒摸清順字門的底細,沒必要當那隻出頭鳥,不想現在終於有人先說話了,大家紛紛向這邊看來,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人按捺不住出了手。

古竹婷霍然扭頭,蛾眉斜挑如劍,銳利的目光陡然向發聲處看去。她這一看,眾人便是一凜,先前看她小腰裊娜,步姿款款,與想象中的女英雄形像相去實在甚遠,此時英氣勃發,才有一種出鞘利劍的感覺。

古竹婷向他一看,阿卜杜拉自我感覺更加良好了,他像一隻表現慾望強烈的孔雀,邁出一大步,張開雙臂,高聲讚美道:“啊!她就像一位素凈的牧女,天然的風韻讓人着迷,這哪是城裡姑娘塗脂抹粉的矯揉造作可以比得?

她那明媚的眼神就像穿雲的利箭一般,把我的心都射穿了,迷死人都不償命的小妖精啊,我真想埋首在你那比駝鳥蛋還要光滑的胸膛上,吮吸你那難得的甘泉!”

“噝……”

不少人暗抽一口冷氣,先前一段讚美的話也就罷了,中原女子也不是不容人誇獎貌美,雖說他說的比較露骨,又是腰又是眉的,其實稍加修飾,弄的文謅謅的,跟曹子建的《洛神賦》有什麼區別?

可……可接下來這一段也太露骨了吧,這算是在順字門並派大會上,公然調戲順字門的掌舵大爺么?

站在阿卜杜拉周圍的人就像阿卜杜拉成了瘟疫病人似的,嘩啦一下閃開一片,就連楊帆都馬上逃開了,一時間阿卜杜拉身邊就只剩下饒舌小鬼阿拔斯和幾個披着棕色長布衣衫的大食武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