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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州麟游城郊有一座馬氏莊園。

馬氏是此地大族,僅次於上官世家的岐州第二大地主,雖說在擁有的土地面積上,馬家不如上官氏,但是馬家擁有四座大牧場,蓄養戰馬萬匹,就連朝廷主管馬匹的太僕寺對馬家也是優容有加,馬家的駿馬可是朝廷的重要補充。

因之,麟游馬氏在當地的地位異乎尋常,當地官府的主要官員見了馬莊主都是稱兄道弟,如果不是上官婉兒在朝廷上的身份,僅憑上官氏在岐州坐擁萬頃良田,還真未必比得上馬家有勢力。

馬家在當地如此威風,馬家莊自然也就成了一處禁地,從來沒有人敢予冒犯。但是這幾天馬家莊的警戒似乎比以往更加森嚴了,尤其是入夜之後,整個莊園很快就安靜下來,聽不到任何笑鬧喧囂,明裡暗裡人影幢幢。

明裡暗裡不僅有許多一等一的高手暗樁,更有數十條惡犬巡弋在馬府之中,如此嚴密的戒備,就算是以古竹婷那樣的潛行高手,也極難深入。

午夜,明月高照,偏有一道黑影逾牆而入,大剌剌地就向後宅闖去,明暗間不斷有人迎上來,但那人只亮出一件東西,便登堂入室,如入無人之境。只不過迎上前去的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那是宗主的暗衛。

這馬家莊是隱宗的產業,馬家莊莊主馬如風是沈沐的人,而沈沐此刻就住在馬家莊,因為與顯宗再度交惡,這裡的防衛自然格外森嚴。同楊帆身邊有古大這樣的一支暗衛一樣,沈沐身邊也有一批永遠行走在影子里的人,此刻闖入馬家莊的這個人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人停在沈沐的卧室外面,廊下的燈光照在他的身上,魁梧矯健的身材,臉上矇著一塊青巾,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自有人入內通報,片刻之後,障子門拉開,直挺挺地站在門前的兩名侍衛左右一閃,讓開了道路。

那蒙面人昂然直入,障子門在他身後又關上了。房間里也有一個人等在那裡,這是一個極窈窕的女子,臉上帶着嫵媚的笑容。紅潤的臉頰、水汪汪的媚眼,顯然是剛剛經歷過一番**。

明明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可那蒙面人只一眼就看出,這女子也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沒有危險的時候,她會溫柔的像一隻貓,可是遇到危險的時候,她的利爪探出,恐怕就不僅僅是一隻兇狠的母貓,而是一頭可怕的猛虎了,她那纖纖柔荑要擰斷一個壯漢的脖子恐怕並不比拈起一支眉筆更困難。

蒙面人挑了挑眉,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鼻端嗅到一陣好聞的幽香。轉到內室,就見沈沐懶洋洋的剛起來,正系著睡袍。蒙面人扯下了面巾,柔和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赫然正是古大。

沈沐直截了當地向他問道:“這麼快,二郎那邊有結果了?”

古大笑了笑,道:“憑我古家的躡蹤術,如果誠心盯着一個人,還很少有人能擺脫我們的監視。”

沈沐也笑了,突然問道:“那個人是誰?”

古大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氣,道:“盧賓之。”

沈沐微微怔了一下,驚訝地道:“盧家老二?這還真是有些出人意料……”

他的眼神閃爍着道:“我一直以為盧賓之這輩子做定了紈絝子,沒想到他竟能把我蒙在鼓裡,士別三日,當真要刮目相看呢。”

沈沐低頭想了片刻,又抬起眼道:“二郎有何打算?”

古大道:“我家宗主以為,不妨將計就計!”

沈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好主意,既然這樣,我會繼續派人到盧家打探盧二公子的消息,咱們就瞧瞧這位二公子究竟有什麼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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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玉盤,靜靜地懸在空中,一角飛檐,尖尖的似乎要刺向那皎潔的明月。

李顯和韋後站在欄邊,眺望着空中那輪明月。

韋後道:“吐蕃遣使和親,你打算怎麼辦?”

李顯道:“咱們的女兒都已許了人的,如果他早來兩年,便把定安嫁去也無妨,可如今自然就沒辦法了。”

定安公主就是王同皎的妻子,李顯的女兒。不過庶出之女,在李顯的心目中顯然就不是那麼受寵,李顯壓根就沒想過讓安樂去吐蕃受苦,可是定安公主的話,如果可能,當成一件政治工具就沒什麼不可能的了,哪怕那吐蕃王年僅六歲。

韋後道:“可那吐蕃使節尚贊咄甚有誠意啊,而且聲明只要是宗室女即可,又不是非得是你的女兒,你若拒絕,不怕再引起兩國間什麼糾紛?”

李顯奇怪地看了韋後一眼,道:“娘子的意思是?”

韋後道:“妾身以為,不妨答應他們。吐蕃王年僅六歲,這就急着和親了,是希望他得到我大唐的認可,從而穩定他的王位。吐蕃眾王子對贊普的寶座可是一直沒有放棄野心呢,眼下我們籠絡住吐蕃,對我大唐也有莫大好處。”

李顯道:“相王女?一旦相王女和親於吐蕃,不是會壯大相王的力量嗎?”

他對相王的戒備不能在臣僚們面前表現的那麼明顯,還得努力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可是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就沒必要那麼掩飾了。韋後“嗤”地一笑,笑聲中不無譏誚之意,李顯有些敏感地看了她一眼。

韋後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不能按照當初的情況來判斷了。當初吐蕃與突厥一同求親,一個要娶相王女,一個要嫁太子兒,目的就是為了挑起皇儲之爭,如今你已成為皇帝,情況自然不同。

況且吐蕃王年幼,自身王位不穩,求親於大唐,是希望得到上國認可,他哪有餘力干涉我朝內政。和親於吐蕃,恰恰是我朝在吐蕃施加影響的時候,你想,這樣一來,吐蕃王要不要巴結你,吐蕃眾王子要不要巴結你?”

李顯聽的連連點頭,韋後臉上掠過一絲狠色,又道:“況且,相王畢竟有功於你,有功於國,又是你的親兄弟,如果他不犯錯,你想收拾他也沒有合適的借口,如果他在此事上犯些什麼過錯,到時候……”

李顯心領神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韋後又道:“就算他謹小慎微,一直扮烏龜,只要來日吐蕃再度興兵侵擾我大唐,你說,他這個吐蕃國丈是不是很尷尬,要不要避嫌?到時候,他更得安份守己,規規矩矩的不敢再犯半點錯!”

李顯聽的心花怒放,攬住韋後的香肩道:“娘子果真是為夫的智囊,若離了你,為夫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顯只是一個表示親昵的動作,但二人已多年不曾親近,韋後頗覺不適,她不着痕迹地離開了李顯的懷抱,道:“既已定下主意,夫君明日便下詔給相王府吧。妾身疲倦了,要回去歇下。”

李顯訕訕地道:“呃……好,娘子歇了吧,為夫也睡了。”

望着韋後姍姍地走向皇后寢宮,李顯輕輕嘆了口氣,也徑直走向自己的宿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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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後寢宮裡,她輕顰着蛾眉,將碗中最後一口難喝的葯汁喝罷,侍女馬上捧過一杯蜂蜜調和的甜水,韋後漱了漱口,瞟一眼欠身肅立於榻前的馬秦客,道:“你開的葯,本宮服過後確實舒適了一些,只是並沒有更大的改善。近來還是常常失眠,間或頭痛,身子也倦的很,而且常常無緣無故地大發脾氣,你說,本宮這究竟是什麼病啊?”

馬秦客猶豫了一下,欠身道:“呃……只是娘娘輔佐陛下操勞國事太過勞累罷了,娘娘並無大恙。”

韋後見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不免緊張起來,道:“病不諱醫,你就把本宮當成一個普通的病患,儘管直言。”

馬秦客依舊不語,韋後見狀,輕輕擺了擺手,旁邊侍候的幾個宮娥便走了出去。

韋後板起臉道:“好啦,現在只剩下本宮一人,你可以直言了。”

馬秦客“卟嗵”一聲跪倒榻前,叩首道:“還請娘娘恕過臣不恭之罪,臣才敢直言。”

韋後的脾氣又暴躁起來,不耐煩地道:“講!不管你說什麼,本宮都不怪罪於你便是。”

馬秦客道:“是!娘娘這病……”他猶豫了一下,才一咬牙關,低聲說道:“是……房事不諧引起。”

韋後一怔,臉上突然有些發燒,兩抹淡淡的紅暈飄起,羞惱之中,別具嫵媚味道。

馬秦客似乎是豁出去了,又道:“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失衡,故而氣血混亂。失眠多思、頭痛易躁,還只是輕淺的癥狀,若不及時調理,還會折損壽命,衰老加快。”

韋後吃了一驚,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問道:“那麼,服用你這藥物,可能調理過來?”

馬秦客猶豫了一下,壯起膽子道:“娘娘還該……還該多與陛下在一起才好……”

這話說的極其明顯了,韋後想起李顯那不爭氣的身體,心裡卻有些凄涼。

馬秦客偷偷瞟了韋後一眼,又道:“臣若以推拿之術輔之以藥物,或可起些作用。只是……終究不能……不能取代天地陰陽自然之道。”

韋後怔怔半晌,抬眼看了看他斯文儒雅的容貌,忽然道:“既如此,那麼……你先為本宮推拿一番吧,本宮已失眠多日無法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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