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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現在死了,他們姜家就完蛋了!可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之後呢?要是他,他姜煥璋先把你們一個個除去,除盡我的膀臂爪牙,再害了我,或者,連阿娘一起害了呢……”

李桐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卻聽的水蓮渾身發抖,姑娘這話,並不是空穴來風。

“不……不不……不會……”水蓮本能的搖頭,她快要哭出來了。

“阿娘說過,人心之陰惡,你永遠都想不到底兒。”李桐慢慢嘆了口氣,仰頭看着滿綉着松鼠葡萄、一片歡欣熱鬧的帳頂,從前,阿娘死後,她其實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意,更不敢想明白吧……

“姑娘,我覺得,大爺不是那樣的人……”

“可萬一他是呢?”李桐看着水蓮,嘴角露出絲絲苦笑,他利用了她一輩子,厭惡了她一輩子,他還不如痛痛快快殺了她呢。

水蓮緊緊咬着嘴唇,姑娘摔的這樣重,大爺和姜家這樣的態度,她和清菊她們雖然一句話不敢說,可心裡……

姑娘這些話,她不敢想,可是,從姑娘定下這門親事到現在,哪個不說姜家貪圖的是李家的銀子?連她娘都說過:姑娘可得好好護住自己……

“姑娘,那咱們怎麼辦?無論如何……”水蓮聲音抖的說不下去了,無論如何,姑娘得保住命。

“是啊,咱們該怎麼辦?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往後,咱們,該怎麼辦。”李桐的目光越過水蓮,看向不知道哪裡。

“姑娘,您都嫁進來了……也只能想辦法把姑爺的心攏過來了。”水蓮悲傷的建議。

要是姑娘還沒嫁進姜家,哪怕定了親,太太也有辦法退了親再定,可現在,連滿月宴都辦過了!

“咱們要看清楚姜煥璋,看清楚這個人,保住命,我的命,和你們的命,之後再說別的。”李桐的話,說的水蓮一顆心又緊成一團。

“我這頭,一陣痛上來,就痛的難受,痛的時候眼睛也會花,有時候說著說著,就忘了要說什麼,還有好些事,我覺得我好象忘了不少事。”

過了那麼些年,有些人、有些事,她確實忘記了。

“是,前天小悠姐進來送湯,姑娘竟然沒認出來,直直的看着她,說她面熟。”水蓮難過的一個勁兒的掉眼淚。

“我這個樣子,管不了家,我也不想管,這個家,咱們先不接,至於以後,先等我好了,等看清楚姜煥璋這個人再說,姜煥璋要真是個狼心狗肺的人……到那時候再說,現在,咱們只看好咱們的人,看好咱們的銀子。”

李桐只敢說到這裡,水蓮她們必須和她一條心,不管做什麼,她都少不了她們,可姜煥璋……如果他真和她一樣的回來了,她就不能露出一星半點的馬腳,否則,她就死定了。

“好!”水蓮連連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大夫說了,姑娘的病,一定要靜養,管家就沒法靜養。

“你去找一趟大喬,跟他說,往後大爺出門,讓他多跟着侍候車馬,如果大爺問,就說大喬有點功夫,他跟着大爺出門比別人合適,告訴大喬,留心大爺見了什麼人,態度如何。”

李桐吩咐水蓮,水蓮忙站起來,“我這就去。”

三月里,春花爛漫里,金明池開放了。

離金明池不遠,以爬滿一整面牆、撲天蓋地的木香聞名的凌雲樓里,坐無虛席。

姜煥璋坐在凌雲樓對面的茶樓里,捏着茶杯,有些焦躁的緊盯着對面的凌雲樓。

他在這裡等了三天了。

頭一次見到皇上的情形,他記的一清二楚,可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他竟然記不確切了。

獨山從對面樓里一溜煙跑過來,一口氣跑到姜煥璋面前,“爺,打聽到了,說是訂了正對着木香牆的木香閣。”

“嗯,”姜煥璋眼睛亮了,“什麼時辰過來?你訂了哪間?”

“爺。”獨山一臉苦相,“塞了一個足足二兩的小銀錁子,就說了句訂了木香閣,再問,就一句不肯說了,一句話二兩銀子,爺,這也太……”

姜煥璋氣的將杯子里的茶葉茶水潑了獨山一臉,這幾天,最讓他氣悶的,就是滿府上下這股子窮酸氣,他綏寧王府什麼時候缺過銀子?

銀子算什麼東西!

“雅間訂了沒有?”姜煥璋咬牙問道。

獨山頂着淋淋漓漓半臉茶葉,腿都哆嗦了,“回……回爺,雅間不論人多人少,一個人也要五……五十兩現銀……五十兩!”

獨山五根手指岔的開開的,舉到姜煥璋面前亂搖。

姜煥璋被獨山這五根手指氣的眼前一陣接一陣發黑。他交待過他多少遍,別管銀子,只管把事情辦好,他還兩隻黑眼珠子還是只盯在幾個小錢上,眼看就要壞了他的大事!

“外頭是誰跟出來的?”姜煥璋強壓回怒氣,大事要緊。

“回爺,是大喬趕的車。”獨山聲音都有點抖了,爺這幾天跟從前大不一樣,脾氣大的嚇人。

姜煥璋一怔,他記得大喬,那一年他到河北賑災,半夜裡船翻了,是大喬把不會鳧水的他救到岸上,那些野獸一般的災民湧上來的時候,大喬背對那群野獸,將他護在懷裡……

“叫大喬進來。”

大喬跟在獨山後面進來,姜煥璋滿意的打量着大喬:氣色紅潤,雙眼明亮,靛青綢長衣,腰間扎着根靛青滾靛藍邊綢腰帶,一條靛藍細布褲子,同色綁腿扎的整整齊齊,一眼望去,光鮮齊整,精氣神俱全,這才是他綏寧王府的氣派!

“你去一趟凌雲樓,訂個明天的雅間,離那面木香牆越近越好,快去。”姜煥璋吩咐大喬,大喬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

獨山看看往外走的大喬,再看看姜煥璋,想提醒一句還沒給大喬銀子呢,話到嘴邊,卻沒敢說出來,爺跟從前大不一樣,他輕易不敢多話。

大喬出去回來的很快,叉手稟報:“回爺,掌柜說,正對着木香牆的那間被晉王府訂了,掌柜說晉王府吩咐,明天巳末午初就得準備齊全,肯定是中午用,晚上用不用還不知道,小的怕耽誤了爺的正事,就訂下了緊挨着木香廳的棣棠廳,跟掌柜說了,要是木香廳晚上空出來,就給咱們留着。”

姜煥璋滿意的點了點頭,指着大喬訓斥獨山:“學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