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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的下人,各自懷着鬼胎,扯着嗓子叫的一個比一個響,看那樣子一個比一個急,腳抬起落下的飛快,卻都跑在了顧大爺後面,眼看着顧大爺一棍子砸倒了錢管事,先一腳蹦開錢管事,再一腳踹開了庫房門。

庫房門一開,姜府的下人們這下跑的是真快了,個個嗷嗷叫着,人人一馬當先,硬生生將顧大爺擠的滴溜溜轉了幾個圈,從庫房裡又轉到了庫房門口,顧大爺撐着水火棍勉強站住,瞪眼看着這群婆子一個個滿臉視死如歸,衝進庫房保衛大奶奶的嫁妝。

錢管事懷裡抱着的匣子不知道被誰衝上去,一腳踩的粉碎,頓時,匣子里的銀票子迎風飛起,剛剛被擠出庫房的顧大爺一眼看到,興奮的嗷了一聲,扔了水火棍,惡虎撲食般撲上去搶銀票子。

顧大爺撲銀票子,還沒擠進庫房的僕婦下人比他快多了,也撲向銀票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妖風,專衝著銀票子吹,這一天,也是天公作美,一早上就起了風,這會兒風正經不小,一陣陣小妖風、小旋風捲起銀票子,忽高忽低,旋的到處飛舞,水雲間本來就臨水,一陣接一陣的風吹着銀票子,很快,水面上就落了一層銀票子,銀票子剛落到水面上,就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一陣石頭雨,砸的湖水跳起落下,砸的水面上的銀票子幾個旋轉,就沉了底。

顧老爺到底年紀大了,沒能突出重圍撲上去,卻被洶湧而來的下人們踩在了腳底下,開始還血紅着雙眼盯着銀票子往前爬,到後來,就只剩下一聲比一聲凄厲的慘叫了。

顧姨娘獃獃的站在台階上,看着眼前這份無法形容的混亂,血往上涌,只覺得眼前一陣接一陣發黑,這是李氏的奸計,這一定是李氏,是她!她要害死她,她要置她於死地!

姜煥璋縱馬出了綏寧伯府,大喬和獨山緊跟在後面,直奔金明池。

他們出來的早,街上還可以打馬飛奔,一路上極快,到金明池時,整個金明池還空空落落,清幽非常。

姜煥璋下了馬,舒服的伸展了幾下胳膊,扭頭掃了眼利落的收拾着馬匹的大喬,和袖着手縮着頭,緊跟在他後面東張西望的獨山,厭惡的皺了皺眉,斜睨着獨山吩咐:“你去看馬,大喬跟我來。”

“啊?”獨山‘啊’了一聲,迎着姜煥璋陰沉沉的目光,一聲沒敢多吭,從大喬手裡接過韁繩,牽着馬,垂頭喪氣往外面走。

大喬神色如常,理了理衣服,垂手站到姜煥璋側後,低眉垂眼,目不斜視。

姜煥璋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大喬,還算有幾分樣子。

暮春的金明池暖風馥郁、風景如畫,姜煥璋迎着朝陽,深吸了幾口氣,心情愉快極了。

昨天夜裡顧氏的羞澀嬌俏,如同這金明池的春光,美妙的無法形容。

姜煥璋張開雙臂,迎着撲面而來的春風,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頭一回,他感受到了這具年青的、鮮活無比的身體帶來的快樂。

這些天,他太急躁了。

昨天夜裡,懷裡抱着顧氏,他沒再做那個自從回來後夜夜都做的噩夢,閉上眼睛時,沒再看到那無邊無際、緩慢流淌的、粘稠的鮮血,那令人恐懼到極點的血腥味,那滿院堆積的無頭屍體,還有那些滾的到處都是的人頭……

姜煥璋猛的睜開眼,踉蹌兩步,伸手扶住旁邊的樹,這一幕……永遠都不會發生!永遠!

大喬斜着突然臉色蒼白的姜煥璋,一點上去扶的打算都沒有,聽清菊說,姑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當年姑娘在娘家時,身體多好,出去一玩一天,他都累的不行了,姑娘還活蹦亂跳的……

姑娘哪點對不起他?李家哪點對不起他?

姑娘真是瞎了眼!太太也糊塗!

大喬擰頭看着水波粼粼的金明池,剛才,他要是再暈的厲害點,掉湖裡多好……救還是要救的,等他喝飽了水再救……

“看着晉王的車。”姜煥璋很快緩過來,沉着臉吩咐了大喬一句,背着手,沿着金明池慢慢的走。

這一陣子,他太浮躁太急躁了!

現在還早,離先皇殯天還有四五年呢,皇上還有四年才能立太子,立太子隔了年才即位,先太子還沒出生呢,不用急,一點都不用急,他有的是時間,這一回,每一步都要走好……

“大爺,那邊,好象是晉王府的車。”大喬雖然心情不好,但當差還是要當好的,他目力好,金明池入口有輛車進來,遠遠的,他看着象是晉王府的徽記。

“過去看看。”姜煥璋頓時精神抖擻。

“是晉王府的車。”走了十來步,大喬就看清楚了。姜煥璋滿意的‘嗯’了一聲,好在,他身邊還有個大喬,可是,文二爺到底在哪裡?他現在最需要的,是驚才絕艷的文二爺。

還有寧海,姜煥璋想着昨天的顧家父子,若是寧海在,這些瑣事哪用得着自己費心?可是,寧海又在哪裡?

不要急,不要急,姜煥璋急忙壓下又要從心底湧出來的焦躁,不要急,不過晚一晚,該來的都會來的。

“是……姜昭華。”晉王指着姜煥璋,一眼認出了他,親熱的叫着他的字,笑起來,“昭華風儀出眾,讓人一眼難忘。”

“王爺過獎。”姜煥璋長揖到底。

“你也來看演武?”

“是。”姜煥璋緊跟在晉王身邊,“聽說,今天虎威營要和天武營一較長短,今年金明池這場演武必定精彩非常,錯過可惜。”

虎威營由皇四子燕王統領,天武營則由皇長子秦王統領,燕王和秦王這對同胞兄弟都對皇位虎視耽耽,這份你爭我斗撕破臉面擺到明面上,就是從今天的金明池演武開始的。

從前他沒過來看這場演武,秦王和燕王這一對一母同胞刀劍相對,以及挑到明面上,是從今天的演武開始,是文二爺投靠他那天,說給他聽的,那時候,他後知後覺……

這一回,他必須儘快得到晉王的信任,他必須儘快展示他無數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