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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桐站在福安長公主面前,看了片刻,繞過她,進到廊下,開始焙茶。

李桐焙好了茶,放到石碾里,福安長公主才轉回身,坐到李桐對面,看着李桐碾好茶,再沏好茶,慢慢啜了一杯,放下杯子,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昨天晚上,皇上往我莊子里送了六十個侍衛。”

福安長公主聲音倒還平和,李桐卻聽的手一抖,福安長公主側頭看着李桐手背上的茶水,輕笑了一聲。

“這是我那個大侄兒對我的關心,我的後山連周渝民寧遠這樣的小賊都能隨意進出,他擔憂我的安危,連着幾晚夜不能寐,進言皇上,親自替我挑了這六十名侍衛。”

福安長公主這番話拖着尾腔,帶着說不出的味兒。

“皇上呢?”

寧遠和周六少爺是替四皇子子嗣祈福來的,福安長公主送了手抄的經文,還要替四皇子子嗣開法會祈福,就因為這個?這是嫉妒,還是防備?

“大皇子府上那位大姐兒,長公主替她開法會祈過福嗎?”

福安長公主斜着李桐,李桐問完就知道後一句問的蠢了,福安長公主待大皇子和四皇子,必定是一碗水端的極平,不讓人挑出半點毛病的。

“皇上誇他孝心可嘉。”福安長公主答了李桐前一句問,掂了掂手裡的杯子,用力扔了出去,砸在那架繁盛的薔薇里。

“你知道當初阿爹為什麼看不上皇上嗎?因為他蠢!十足的蠢貨!”

這話李桐可沒法接,好在福安長公主的話,多半不用她接,李桐站起來,重新取了只杯子,重新沏茶。

“現在他還沒坐上去呢,連能不能坐上去都在兩可呢,他就覺得他伸伸手指就能捏死我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福安長公主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指飛快的敲着扶手,李桐正在點茶的手僵了下,茶湯撲出來,李桐倒了茶,重新又沏了一杯,推到福安長公主面前,咬着嘴唇,遲疑了片刻,低低道:“看得到的危機,心裡至少有數,有時候,覺得安全的事,安全的人,突然發難,或者,突然發現她不是你看到的、想到的那樣,那才最可怕。”

“你想說什麼?”福安長公主極其敏感的問道。

李桐低頭看着杯子里的茶湯,“想不到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

“這話很對,不過,是句廢話。”福安長公主將腳翹到腳踏上,“翅膀還沒長成呢,這會兒就想警告我了,倒正好,兩事並作一事,你幫我做件事。”

福安長公主直接吩咐李桐,李桐‘嗯’了一聲,等她吩咐。

“皇子俸祿,養家都不算富裕,要想做大事,比如我那個大侄子,他養了一院子死士,還有交接朝臣,供養門人,他的銀子哪兒來的?”

“做生意?”李桐反應極快,福安長公主說讓她幫忙,她能幫的忙,只能在生意上,她想幹什麼?

“嗯,不過本朝規矩,皇家不能與民爭利,這生意,都得托在別人名下,他的生意,都托在隨國公世子夫人賀氏嫁妝里,由賀家人替他打理。你想想辦法,一個月之內,讓他損失一大筆銀子,大到如果不彌補回來,下半年他就沒法過日子。”

李桐瞪着福安長公主,這麼一場事做下來,她和李家,豈不是要和大皇子結上死仇了?還有隨國公周家。

“怕結仇?”福安長公主眯眼看着李桐,“這你自己想辦法,賀家最早確實是做生意發的家,不過三四代之前,就從武入仕,武將家,只要能打勝仗,銀子多的是,賀家的生意早就不做了,賀家替大皇子打理生意,這生意到底怎麼做、怎麼打理我不清楚,不過,肯定不是象你們這樣的人家,憑的是真本事,賀家也不算聰明,大皇子更蠢,你怕什麼?”

李桐沉默片刻,“好。”

她確實不用太忌諱大皇子,周貴妃這一系,不在天命所在。

福安長公主看起來有幾分驚訝,隨即笑起來,“你這膽子……真是難得!放心,有我呢。”

“我一個人怕擔不下來,再說,一個人總有想不到的地方……”

“嗯,你府上那位文二爺,可以用用,正好,用了這一趟,若是好,我還有用處。”福安長公主打斷李桐的話接道,“至於你阿娘,我眼裡,你和你阿娘二而為一,沒什麼分別。”

“嗯。”李桐稍稍舒了口氣,許她和文二爺商量,這事,她這把握就從三四成,到了六七成了。

“文家從文濤曾祖起,就是所謂的非大才不輔,他到你們家,你想過原因嗎?”福安長公主看起來心情已經陰轉了睛。

李桐愣了下,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文二爺為什麼當初一口回絕,後來又主動過來,她一直想不通,也一直是樁心事,她最擔心的,是文二爺和姜家,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深厚淵緣。

“看樣子你不知道,你阿娘知道嗎?”

“文二爺來之前,阿娘從來沒聽說過文濤其人。”李桐仔細想了想,阿娘肯定不知道,大哥也不知道,阿娘和大哥大約只把他當成有幾分本事的普通幕僚,找個東家混口飯吃,李家和大哥,是不錯的選擇,這沒什麼好多想的。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福安長公主晃着腳,“文濤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因為上官的過錯,受了連帶,送了命,這事你知道吧?”

李桐點頭。

“這件事的起因,在文濤的叔叔,文濤的叔叔輔助沈理,沈理這個人,水務上極有天份,說是天縱之才也不為過,可惜人品卑劣,貪財貪權,卑鄙下流,文濤的叔叔極愛沈理之才,沈理因為貪墨被拿時,他拿自己的銀子替沈理退賠,保住了沈理的性命和前程,不過。”

福安長公主嘆了口氣,“所託非人,沈理看上了文家的財產,聯手同鄉,將文濤叔叔和父親同時問罪,一個死於牢中私刑,一個死於路上虐待。文濤逃出來,回到上元縣,賤賣了文家所有的莊子、良田,以及所有的鋪子,找到袁將軍後人,輾轉託到呂相手上,將所以家底全部托出,只求保下叔叔和父親的性命,以及,殺了沈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父親和叔叔已經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