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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江南回來,文二爺又閑了下來。李信幾乎每天進城會文會友,文章的事,文二爺幫不上忙。李桐已經從姜家脫身出來,再嫁不再嫁的,用不着文二爺操心,至於張太太,天天忙着看帳薄打理生意,這些更用不着他。

京城那些大事,福安長公主不找他,寧遠不找他,他不好主動,他是李家的幕僚,李家這會兒不宜動,他就最好不動。

文二爺每天除了聽聽京城的閑話,就是吃飽喝足到處閑逛,觀風賞景。

文二爺在棲霞寺吃了素齋,聽了晚課回到紫藤山莊,天色已經黑透了,下了車,進了二門,文二爺揉了圈吃了一天素的肚子,順腳就往大廚房過去。

從進了二門,他就覺得餓了,餓的還挺厲害。

這個點兒,紫藤山莊上上下下已經吃過了,大廚房也已經收拾乾淨,人也都走了,闊大的院子里一片安靜,只要西邊廂房裡燈光明亮,人影晃動。

“小悠!”文二爺站在院子里,對着燈光明亮的廂房叫小悠。

“誰啊?”小悠一邊揚聲問話,一邊掀簾出來,見是文二爺,驚訝道:“是二爺,還沒吃?二爺不是說不回來吃飯?”

“吃是吃了,又餓了,都是素的,不頂事。”文二爺一邊答着話,一邊抽着鼻子聞,“魚湯鍋子?還有醉蟹,一股子腐乳味兒,小悠還沒吃飯?”

小悠身後,綠梅和秋媚一左一右伸頭出來,秋媚最無拘無束,“剛擺上桌,二爺就來砸場子。二爺說了不回來吃飯,廚房裡火都封上了!”

“秋媚!”綠梅推了把秋媚,“小悠姐,要不我給你搭把手,捅開火給二爺熱碗羊肉湯,再切一碟羊肉,早上糟的豬手該能吃了,再烤兩個餅。”

“……還有酒。”文二爺抽着鼻子又聞出一樣,聽到酒字,秋媚一聲驚叫:“唉喲,光顧着說話,酒都熱開了!”

“要是不嫌棄,再拿雙筷子,我跟你們一起吃。”文二爺越聞越香。

小悠看向綠梅,綠梅笑道:“我和秋媚是來聽你說話的,行不行得聽你的。”

“嗯,二爺不嫌棄,那就進來吧。”小悠往旁邊讓開,綠梅一邊往正屋過去,一邊笑道:“我再去拿一套碗碟,再撈一碟子糟豬手,二爺愛吃。”

寬敞的西廂房裡,靠東牆的那盤大炕上,兩張小炕幾拼在一起,炕几上的紅銅鍋子里奶白的湯微微翻滾,鍋子四周,放着羊肉片,白菜心等七八樣涮菜,以及醉蟹、血腸、酸蘿卜條、爆肚等幾樣涼菜,炕角的高几上,紅泥小爐上正煮着一壺薑絲黃酒。

文二爺看的眉飛色舞,食指大動,“這個好!你們不用動,就在炕上坐着,給我找個凳子,我就坐在這炕邊,還是你們會吃會樂!”

小悠叫上秋媚,把她坐着蹲湯看菜的高腳扶手圈椅搬過來,文二爺坐上去,拿筷子拭了拭,高矮遠近正正好好,秋媚順手拿了兩個小錦墊,塞在文二爺腰間,文二爺舒服的嘆了口氣,“還是家裡好啊!”

綠梅拿了碗碟筷子,將新撈的一碟糟豬手放到文二爺面前,小悠拿過碗,給文二爺調了碗調料,秋媚將酒給大家滿上。

文二爺拿起碟子,先涮了半碟子羊肉,一邊吃一邊示意三人,“你們該吃吃該說說,就當我沒在這兒,不用侍候我,我自己來,吃鍋子我在行,你們隨意,就當我不在。”

小悠三人見文二爺涮肉吃肉喝酒毫不客氣,也確實不用她們侍候,三人各自上了炕,各自涮肉抿酒。

“小悠姐,你真不回去?”兩杯酒下去,秋媚先開口問道。

“不去!”小悠答的很乾脆,臉色卻有點往下沉。

“我看陳家大哥挺好,長的好看,又高又壯,而且一看就是個本份可靠的,我就站在邊上,他也沒偷眼看我。”秋媚有自己的看男人標準。

綠梅正要往嘴裡送羊肉,聽樂了趕緊把羊肉放下,“小悠姐的事,你不知道別亂說。”

“陳家大哥到底哪兒不好?”秋媚一臉困惑,“下午我問你,你說晚上告訴我。”

綠梅無語的橫着秋媚,往文二爺那邊瞬了瞬眼,秋媚瞄到了綠梅的眼神,卻大大咧咧笑道:“二爺又不是外人。”

正抿着酒的文二爺差點嗆着,放下杯子,指着秋媚笑道:“你這丫頭,綠梅提醒你,你怎麼能說破?虧得是我,要是別人,你這不是替綠梅得罪人?”

秋媚吐了下舌尖,綠梅氣的翻轉筷子,用另一頭隔着桌子敲在秋媚額頭,“死妮子,我看你從姜家回來,人是回來了,心沒帶回來!”

“綠梅姐說錯了,心帶回來了,是心眼沒帶回來。”秋媚一邊笑一邊往後仰,“姐姐饒了我這一回,我就是覺得在咱們自己家裡,不用使心眼。”

“那也不能缺心眼。”小悠毫不客氣的接了句,秋媚縮了縮脖子,不敢再亂說了。

“到底怎麼回事?要是沒什麼避忌,說來我也聽聽,說不定還能幫你們參贊一二,拿個主意。”文二爺吃了半飽,管閑事的心旺起來。

“哪有什麼避忌,綠梅你說吧。”小悠臉色不太好,示意綠梅。

“小悠姐的事,咱們家裡知道的人不多,萬嬤嬤帶小悠進來那天,我正好在姑娘身邊侍候,姑娘在太太那兒說話,我是聽萬嬤嬤說的,要是說的不對,小悠姐在呢。”

綠梅是個仔細的,先交待個開場白,“小悠姐的阿娘……”頭一句話,綠梅就卡住了。

小悠涮着羊肉,淡定的接道:“我阿娘十五六歲的時候被賣進了私窠子里,我夠丑的了,阿娘還沒我長的好看,人丑掙不到什麼錢,後來又懷上我,好在阿娘做的一手好茶飯,從懷上我,就到廚房裡專門做茶飯,後來有個販馬的商人,愛吃阿娘做的茶飯,就把她連我買出來,後來這個商人病重,阿娘侍候的盡心儘力,他死前,將身契還給了阿娘,還給了阿娘十兩銀子,放阿娘和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