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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妍抱着姜煥璋的孝服,發著抖,緊緊盯着往前挪了半步的伴月。

她夜裡已經把二爺的話囑咐過她了,可她……春妍死死盯着伴月,用盡全力的盯着,她只敢用目光阻止她。

伴月迎着春妍的目光,看樣子猶豫了,片刻,掃了眼四周,將那半步退了回去,春妍一口氣松下來,只覺得後背全是冷汗。

姜煥璋眯縫着眼,緊緊盯着曲大奶奶,曲大奶奶被他看的心裡狂跳不已,卻咬牙強撐着,撐不住她就完了。

“哼!”姜煥璋移開目光,轉身踢了春妍一腳,“侍候更衣。”

姜煥璋換了孝服、拄了孝棍出來,吩咐去找他爹綏寧伯,去禮部稟告,去晉王府報喪,去季府和季天官報喪,整個綏寧伯府,這會兒算是喪禮正式開始了。

再怎麼,姜家還是有些親戚朋友,姜煥璋這個哀哀孝子,拄着孝棍,哭的站不起來,應酬了一天,入了夜,和衣歪在棺材旁邊,外出十來天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這一天的哀哭磕頭,姜煥璋累極了,眼睛一閉剛剛睡着,就被人推醒了。

伴月見姜煥璋醒了,話沒說出來,眼淚先下來,也不等姜煥璋問話,哆嗦着嘴唇,將捧雲是怎麼死的,以及她在茶水間里看到的那一幕,顛三倒四的說了一遍。

姜煥璋由躺而坐,伴月說完,姜煥璋已經曲膝危坐,坐的筆直。

“……大爺,捧雲……夫人太可憐了,大奶奶……大爺,您得替夫人報仇。”伴月哽咽的說不出話。

姜煥璋長身危坐,直直的看着幾乎就在眼前的漆黑棺木,阿娘的死,聽到死訊時,他不是沒想到,只是,他不願意想,不不不,不是他不願意想,現在不是想的時候。

姜煥璋眨了下僵硬酸澀的眼皮,是,不是時候!他和晉王……是晉王和他,眼前一片困境,再出了惡逆這樣的事,他就完了,姜家就完了,這綏寧伯府……就沒有綏寧伯府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來日方長,他要分得清輕重主次。他不是不難過,他不是不想報仇,他不是不孝,是不到時候,這會兒,得忍。

“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丫頭,阿娘必定很高興。”姜煥璋聲音有些嘶啞,伴月急忙搖頭,搖了幾下,又忙跪下磕頭不已,她當不起,她沒能象捧雲那樣,鑰匙是她偷的,她沒敢說。

“阿娘離不了你,你跟過去侍候阿娘吧。”姜煥璋聲音更加嘶啞難聽,正磕着頭的伴月身子一僵,慢慢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煥璋,一定是她聽錯了。

“你跟過去侍候阿娘,這是大忠大孝,我依姜家女的禮數發送你,把你葬在阿娘身邊,你放心,你走後,我必定替你照顧好家人。”姜煥璋聲音里的陰寒如同從地獄裡竄出來。

說著,姜煥璋站起來,伸手扯下旁邊掛着的細長挽帳,扔到伴月面前,“就現在吧,別讓阿娘等久了,阿娘離不開你。”

伴月軟癱在地上,直直的瞪着姜煥璋,挽帳砸在她頭上,伴月兩隻手往虛空中抓了幾下,不知道是去抓挽帳,還是想抓別的什麼,嘴裡無意識的喃喃着:“我……我……春妍……我……”

“別讓阿娘等着,走吧。”姜煥璋站到伴月身邊,將伴月整個壓在他身體投下的陰暗裡。

伴月雙手撐地,往後挪了挪,又挪了挪,再挪了挪,後背着抵着棺床,仰起頭,目光怨毒之極的看着姜煥璋,“願大爺榮華富貴、公侯萬代,公侯萬代!”

姜煥璋迎着伴月憤恨怨毒的目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伴月呼的站起來,一把抓起挽帳,利落之極的爬上棺木,將挽帳掛上樑,脖子伸了進去。

春妍縮在靈堂外的角落裡,恐懼異常的看着棺木上方搖搖晃晃的伴月。好一會兒,兩隻手撐着地,飛快的爬出去,爬出去很遠,才站起來,瘋子一樣往后角門狂奔。

…………

呂府,袁夫人最近十分煩惱。

她相中了楚相家那位三娘子,也託人探過話,顧夫人十分願意,多好的一門親,可現在外頭都傳着,楚家那位三娘子,心裡眼裡只有季探花,這還怎麼結親?!

袁夫人煩的看什麼都不順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揪着帕子來來回回的晃,晃得腿都酸了,這事,要是能有個人商量商量……

袁夫人突然頓住步,抬手拍着額頭,她真是個老……不算老的糊塗蟲!家裡現有位跟照妖鏡一般的老爺子,她這是發的什麼愁?

袁夫人想到這個,頓時神清氣爽,轉頭四下,這屋裡不管什麼都順眼多了。

袁夫人等到呂相回來,恭恭敬敬請見公公呂相。

“怎麼了?”呂相雖然看着有几絲疲憊,不過精神還好,看着袁夫人,溫聲問道。他這個媳婦兒,一向妥當,從不拿小事打擾他,等到這麼晚請見,肯定是有事了。

“是炎哥兒的親事。”袁夫人微微躬着身,陪笑道:“就是楚家這門親事,父親也說很好,可如今外頭有些個流言,說是楚家三娘子看中的是季探花,說什麼……都是些不好的話,媳婦兒想着,總是無風不起浪,真要有這事,這門親事怕就不妥當了,不然,炎哥兒就太委屈了。”

“我也聽說了。”呂相神情淡然,“第一,咱們既然誠心打算和楚家結親,就該坦誠相待,你既然聽說了這事,心裡起了疑,就該去一趟楚家,當面問一問,楚家也是磊落人兒,問問無妨;第二,”

呂相喝了幾口茶,“就算……也不是大事,少年慕艾,少女懷春,人之常情;第三,這件事是小事,楚家那個姐兒怎麼處置這事,這才是大事,你不該只盯着小事,忘了大事。”

袁夫人一聽就明白了,一明白就有些羞愧,“媳婦兒淺薄了,多謝父親教導,父親說的是,這樣的尷尬事,楚家姐兒怎麼應對,這才是大事,媳婦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