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微叶梧桐

同一時間

遊戲時間PM21:12

西北大陸,精怪曠野東北部

“找到了,就是這本——”

盤腿坐在火堆旁的達布斯猛地瞪大眼睛,高高舉起手中一本白色封皮,看上去分外樸素的冊子,高聲道:“小樂說的沒錯,那個鬼地方的名冊和賬目果然在這堆東西里!”

“請讓我看看!”

坐在一堆卷軸和書本對面的扎爾猛地站起身來,快步小跑到安東尼·達布斯身側,蹲在後者旁邊目不轉睛地盯那本樸素的冊子,只看了兩眼就倒吸一口涼氣:“對!就是這個!如果我們直接把這東西給安卡集市管理機構的檢舉單位……”

然而納爾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比爾格就搖頭打斷了他,正色道:“不行的,在找到絕對可以信任的人之前,這東西我們誰都不能給,最好連知道都不要讓別人知道。”

正背靠著王霸膽磨刀(鑽頭),眼睛依舊是赤紅色的牙牙轉頭看向比爾格:“啥意思?”

“呃……”

有些不適應牙牙姐當前這副畫風的比爾格頓了一下,然後便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是這樣的牙牙姐,達布斯大哥找到的這本東西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如果只是賬目的話,單獨拿出來看會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而如果配上客人名冊的話……”

牙牙抖了抖耳朵,隨手把【裂肉者】插進旁邊那分明無比堅實,這會兒卻跟豆腐一樣被眨眼間鑽進了至少五十公分的黑土地裡,有些不耐煩地追問道:“配上的話會怎樣啊?”

“會牽扯出很多身份非常敏感的人物。”

比爾格嘆了口氣,面色鐵青地說道:“這個地方離安卡太近了,就算裡面的客人多半沒有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但在很多時候,最難搞的反而是那些實權派的中基層人士……單純寄希望於檢舉流程中沒有任何關係者的話,太不現實了。”

牙牙瞥了眼愁眉苦臉的比爾格,隨口安慰道:“默會解決的。”

“默大哥……”

比爾格愣了一下,隨即便轉頭看向正在稍遠處獨自進行警戒工作的墨檀,苦笑道:“話是這么說,但安卡這邊的情況太複雜了,雖然我也覺得默大哥不會坐以待斃,但這種事終究還是應該讓我們這些本地人來傷腦筋。”

然而牙牙只是不耐煩地垂下眼眸,開始保養起自己那柄血跡斑斑的【施暴者】,頭也不抬地說道:“但你們顯然沒辦法,所以讓默來就行了。”

“哈哈,牙牙說的是。”

比爾格也沒有再堅持下去,而是從善如流地起身向不遠處的墨檀走去,笑道:“那我就去問問默大哥好了。”

“去。”

牙牙立刻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歡快地抖了抖耳朵,尾巴也一起驕傲地晃來晃去。

就這樣,雖然沒打算把全部事情都交給墨檀傷腦筋,但一時半會兒也確實沒有什么頭緒的比爾格當即下定決心,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正在警戒周邊的前者身後,輕喚了一聲:“默大哥。”

“休息好了么?”

雖然始終保持著對周邊環境的感知,卻也難得有些走神的墨檀慢了半拍才轉頭看向比爾格,用他那令人安心的嗓音莞爾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這邊有些零食,你拿去跟大家一起吃吧。”

說罷,墨檀便從行囊中掏出了一大包用來給牙牙和安東尼應急的食物,不由分說地將其塞到比爾格懷裡,完全沒有給對方婉拒的機會。

“既然這樣,就謝謝默大哥了。”

見墨檀態度堅決,比爾格也沒再堅持,只是在簡單道過謝後輕咳了一聲,正色道:“那什么,不知道默大哥你剛才聽見沒有,達布斯大哥找到那地方的賬目和名冊了,裡面有不少比較隱秘的東西,雖然能夠起到很大作用,但並不認為貿然將那份東西交出去是個好主意,畢竟……那個地方的牽扯太廣了。”

墨檀聞言並沒有顯露出驚訝之色,反而像是早有預料般緩緩點了點頭,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確實是這樣,所以作為安卡集市的‘本地人’與【破壞王傭兵團】的代理負責人,你有什么想法嗎?”

或許是因為‘默大哥’這份鎮定從容的態度,比爾格並沒有急於回答前者的問題,而是在沉吟了幾分鐘後才輕輕搖了搖頭,略顯無奈地說道:“說實在的,默大哥,我一時間實在想不出什么理想的辦法,剛才雖然臨時過了幾個想法,卻沒有一個經得起推敲。”

“可以理解。”

墨檀抬手在表情頗有些自責的比爾格肩膀上拍了拍,寬慰道:“你在剛剛那兩個小時裡所見證的黑暗,恐怕已經超越過去十幾年的總和了,就算邏輯上能釐清這些東西,多半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將其納入自己慣用的思考模式中,這很正常。”

比爾格點了點頭,語氣有些焦躁地說道:“但我已經沒時間慢慢消化這些東西了,默大哥你應該也知道,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讓那份賬目與名冊發揮效用,恐怕用不了多久,裡面的內容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我知道你的意思,比爾格。”

墨檀在按著比爾格肩膀的手上加了些力,讓這個心思有些重,總是會無意間給自己增加壓力的少年儘可能地冷靜下來,並在數秒鐘的沉默後面色認真地開口道:“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件事可以交給我去處理。”

比爾格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搖頭道:“不不不,那本賬目和名冊裡的內容一個不小心就會衍生出致命危險,你們在這邊沒有什么根基,就算是為了汪汪小隊的大家,也不能……”

“大家不會有事的。”

墨檀平靜地打斷了比爾格,語氣輕快地強調道:“我的意思是,這件事可以交給我……而不是‘我們’去處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至少在我們做好準備前,汪汪小隊不會有危險,我個人也不會。”

比爾格一直都是個聰明到甚至有些老成的少年,所以他並未刨根問底半句,而是在墨檀把話說完後站直身體,一本正經地向後者鞠了一躬:“那就拜託默大哥了。”

“沒事。”

墨檀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有些複雜地微笑:“畢竟我不能保證每個為惡者都能即刻付出代價,不能確保每個受害者都能得到拯救,甚至不能承諾正義必會得到伸張。”

比爾格定定地注視著墨檀清澈明亮的雙眼,正色道:“但我相信默大哥你一定會做到你能做的最好。”

“但願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墨檀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隨即便與比爾格對了一拳,然後便將手中的【曉·長恨刺】重新從匕首形態轉化回劍形態,一邊向那團並不算熾烈,卻足夠溫暖的火光走去,一邊用力拍了拍手,用恰好能讓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朗聲道:“休息時間結束了,夥計們,時間有限,我們是時候出發趕往下一場約會了。”

“好。”

眾人中狀態最好、消耗最小的美少女陰陽師嫣然一笑,脆生生地第一個給出了回應。

牙牙也咔吧咔吧地搖了搖自己纖長白皙的頸子,握著【裂肉者】與【施暴者】站起身來,故作輕鬆地笑道:“早就該出發了,我都無聊到想睡覺咯。”

火堆旁的安東尼·達布斯也站起身來,分別說道:“牙牙姐,真厲害,安東尼好累……還有點餓?/默,這本東西給你拿著。”

“辛苦了,一會兒叫夜歌給你弄點量大管飽的。”

墨檀先是對滿臉憨笑的安東尼歉然一笑,隨即便接過了達布斯遞來的幾本冊子,點頭道:“我會想辦法妥善處理的,不過你們最好不要抱太大期待。”

達布斯聳了聳(右)肩,攤(右)手道:“那也比我強,我的人脈僅限於學園都市,而且還是中基層的教職崗,一點忙都幫不上的。”

與此同時,剛剛還東倒西歪的納爾、扎爾、妮美雅、阿爾基克和哈羅妮也咬牙起身,雖然看起來虛得不行,但還是努力擺出一副‘我還能打十個’的模樣,主打一個氣勢不能垮。

不過有一說一,這次還真不能怪這些年輕人的實力不濟,事實上,在剛剛那場捨生忘死的廝殺中,無論是汪汪小隊還是這些洛亞部族年青一代的中堅力量,消耗都非常巨大,除了全程保持著【領域·暴怒】和【固有結界·苦作樂】的墨檀與谷小樂外,其他人最後幾乎都是憑藉一股子瘋勁兒才堅持下來的。

儘管比爾格與帶傷上陣的哈羅妮等人並沒有面對最強那批安保人員,但他們依然在那些幹員的決死搏殺中承受了巨大壓力,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用‘靈力’覆蓋了整個戰場的谷小樂還兼顧了大量‘輔助’、‘策應’乃至‘治療者’的工作,正面戰鬥力較弱的妮美雅和扎爾恐怕已經陣亡超過三次了。

而汪汪小隊的另外幾人也不好過,在失去賈德卡這個盾位攻堅點,又少了鹿醬這個多面手輔助位後,其他人的壓力亦是倍增。

首先,儘管墨檀和谷小樂幾乎憑一己之力正面擊潰了超過六成的敵方有生力量,但他們同樣也受到了大量限制,前者在只激活了【領域·暴怒】,並未開啟【逆鱗·全解放】以及【律者的決意】的情況下,雖然正面戰鬥能力強到令人髮指,機動力與支援能力難以拉滿,而谷小樂更是要靠靈力時刻解析整個戰場,在壓制敵人且避免己方減員的同時,還要確保不會有任何一個漏網之魚離開。

於是乎,安東尼·達布斯便咬牙承擔了盾位、攻堅位與火力壓制位的三重職責,憑藉離譜的身體素質、衝擊力與邪能法術頂在最前線死戰,幾乎沒有一刻喘息空間。

而牙牙和比爾格等人則組成了‘絞肉機’左右兩側的刀鋒,儘可能以最快速度將承受了墨檀突破、谷小樂掣肘、安東尼·達布斯衝擊的敵人擊殺,整個過程的消耗高到離譜不說,還必須得跟上墨檀主動為大家放緩下來的節奏,力求每個環節都有超過三環的聯動,進而不斷打出滾雪球效應。

過程中,位於隊伍中心的王霸膽也沒閒著,這只因為在最後一次探索【古遺蹟:紫夜】時沒能被帶去而耿耿於懷的王八今天終於當了一把C位,憑藉與墨檀之間的血契被迫當起了節奏控制器,成為了雙核戰術的第二核心,在自家大哥的‘引領’下幾乎累到吐血。

拋開在戰鬥開始後不久就開始控場的谷小樂,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戰場都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前面是一個人不斷撕碎敵人防線、組織與詭計的墨檀,後面是除了墨檀外的所有人。

此時此刻的墨檀,並非‘黑梵’。

所以他沒辦法將整個戰場拆分成一枚枚音符,並在極短時間內編織出一首能讓敵我雙方皆隨其旋律舞動的塞壬之歌,彷彿魔術般讓敵我雙方的籌碼為己所用

然而身為‘默’的他卻能夠清晰地看到,無數條能夠踏碎敵人的勢與謀,任自己與同伴開拓的凱旋之路就在腳下。

於是,他便踏了上去,毫不猶豫地遵循著自己眼中那既非王道、亦非霸道、更非詭道的‘正道’,一往無前地向前走去。

正所謂‘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儘管當前人格下的墨檀並不善於用兵、用計,但——

他善戰。

……

【有很多人都喜歡把戰爭比作一盤棋,把我們這些人比作棋手,但在我看來,無論是榮譽還是份量,在戰場上奮勇搏殺的所謂‘棋子’,從來都沒有比運籌帷幄的‘棋手’輕上半分。

至於所謂的‘上限’,呵呵,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么,雖然大家總喜歡把戰爭比作棋局,但比喻終究只是比喻,而且還是不太公平的那種,畢竟棋子是有上限的,而棋手沒有。

黑梵,曾經教過我一種有趣的棋類遊戲。

如果用那種棋打比方的話,如果一枚棋子既能走日,又能飛田,既能隔山打牛,又能橫衝直撞,既能露頭就秒,又能走橫豎撇捺……

試問又有什么樣的棋手,會比這樣一枚所謂的棋子有價值呢?

——《臆測史詩·英雄卷:特蕾莎·塔羅沙篇》第七章/第一節】

第兩千五百五十三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