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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停在了喀喇昆崙山的山腳。公路的盡頭一個轉彎,冰冷的空氣就從遠處的雪山上吹了過來。

楊越打了個冷戰,看見前面的引導車停了,也讓鄭書叢找個地方停車。

跳下車的時候,各排緩緩地靠攏,車上蹦下來一群驚掉了眼珠子的新兵蛋子。

就和楊越他們當年一樣,任誰站在崑崙聖山的山腳下,都無法保持鎮靜。那雪線以上雲霧飄渺,遠遠地望去,山峰也似正在移動,像巨幕大片一樣波瀾壯闊。

“那是活動着的仙山啊……”張毅飛一時找不到詞來形容,站在那呆若木雞,護目鏡掉在了地上。

羅熙和羅龍站在一起,也是半天沒緩過神來,整個H省也找不到一座這樣的山。羅熙算是比較見多識廣的,但是在喀喇昆崙山的面前,也依然震驚了。

他跑步到了楊越的身邊,有些不敢相信地確認着:“副連長,我們是要去那山上嗎?”

楊越站在馬路邊上,一手脫下帽子,一手撫摸着自己剛剃沒幾天的光頭,“想上去嗎?”

“想!”羅熙使勁的點頭,這座山代表着什麼,仇幾滿大會小會說了無數次。這是十六師的脊樑,中國士兵的象徵!它也許打開了懷抱,但永遠都不會被征服。

楊越深深地吸了一口來自深山裡的冷空氣,笑着道:“它是你的了!”

一排集合完畢,但隊列里仍然在議論紛紛。郭廖沒有阻止,這個時候不是談隊列紀律的時候,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部隊每一次上山的時候,都會在喀喇昆崙山的山腳下駐足。

這是在告訴大家,從現在開始,你們腳下走過的每一步路,都值得你們一輩子記住。

“防化連!”楊越拿着哨子吹響,“向我靠攏!”

各班排的集合口令頓時響起,在聖山的加成下,部隊高喊着“一二一”跑步過來。

楊越在路邊的平地上,挑了一塊大石頭,然後爬了上去。

他看着隊列中的士兵,他們大多數都沒見過喀喇昆崙山,更不用說如此近距離地觸摸她。老兵們則洋洋得意,他們全然忘記了,當年他們第一次站在這裡的時候,表情比起新兵來,並不會淡定到哪裡去。

楊越叉着腰,指着雪山大聲地問道:“那是什麼?”

“昆崙山!”

“神特么昆崙山,是喀喇昆崙山!”

“有區別嗎?”

“廢話!你家昆崙山上有喬戈里峰?”

“撒峰?”

“……”

隊列里七嘴八舌。

楊越一揮手,“錯!都錯!”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那是我!是你!是防化連!是十六師!那是祖國的西大門,是無數代、成百上千年的先輩給我們積攢下來的家當!這座神山,斯基泰人來過,匈奴人來過,突厥人來過,吐蕃人來過,英國人也來過!他們想征服這座山,想征服我們中華民族!但是,他們都成了歷史的泡沫,現在站在這座山腳下的,是我們!大聲地告訴我,我們是誰?”

“我們是十六師!”

隊列里異口同聲,鼓噪着的齊吼震蕩在山谷之中。軍務科的車上來看情況,被這一嗓子差點吼進了路邊的溝里。

楊越指了指拿在手上的軍帽帽徽,“再說一次!我們是誰?”

“中國軍人!”隊列再一次爆發。

“漂亮!”楊越哈哈大笑,一揮手,“解散!休息!”

隊伍轟然散開,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着自豪的表情。新兵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樣的煽呼,楊越用自己的一段話給全連煲了一鍋雞湯,把防化連在營區里的陰霾,揮手掃凈。

楊越從石頭上下來,仇幾滿迎了上去,“副連長,要不我倆乾脆換個角色,你來當指導員算了。”

楊越笑呵呵地擺手,“我也就這一嗓子,往後的情況還要複雜艱難,指導員是中流砥柱,你就別埋汰我了。”

鄭書叢提着一袋饢餅子過來,楊越看了一眼就犯噁心。到全疆快有四年了,這餅還是吃不慣,一吃就覺得牙齒要掉,硬邦邦的根本沒地方下嘴。

部隊在這裡吃飯,做進山前的最後休整。他們換上了冬裝,準備好和喀喇昆崙山死磕。

參謀長的獵豹車停在了楊越的身邊,搖下車窗問:“剛才誰在這裡咋咋呼呼地?”

楊越嘿嘿一笑,敬了個禮,“做戰前動員呢,動靜是大了點。”

參謀長嘴角一彎,回頭看了一眼防化連,“看不出你還是個搞政工的料,嗷嗷叫了吧?”

“差得遠呢,上了山才知道是騾子是馬!”楊越接過了參謀長遞來的一支煙,“首長是要先上山?”

“嗯!”參謀長點着自己嘴上的煙,道,“我在前指,位置靠前,所以我想先去確認一下位置。誒,你交代一下,跟我一起上去,順便也看看地形,打打前站!”

楊越看了一眼仇幾滿,那意思是我走了,你搞得定嗎?仇幾滿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去吧,早去早回!”

“嗯!”楊越敬禮,“參謀長稍等,我帶個參謀一起去!”

“德行!”參謀長罵了一句,搖上了車窗。

楊越把張朝封拉上,換了冬季作訓服,準備好了防寒帽,鄭書叢吃了半個饢還沒吃飽,就被楊越一腳踹回了指揮車裡。兩輛車一前以後,開始爬上了盤山公路。導調哨兵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路一封死,就只剩他們在山上狂奔。

司令部的司機藝高人膽大,在山路上擺着尾巴讓鄭書叢吃灰。鄭書叢好歹也是連部駕駛員,當了兩年半的兵,掛着士官銜,現在也是心高氣傲的很,掛着檔就直追而去。

沒有了大部隊的拖累,三四百公里的路也就半天的事。

吉普車越過了阿卡孜達坂,上升到了海拔三千米。楊越覺得還好,跟第一次上山比起來,現在也沒出狀況。張朝封坐在后座上倒是有了一些反應,但不算嚴重。

只是空氣是越來越冷了,一翻過達坂,冷氣直逼而來。遠處的皚皚白雪越來越清晰,天空中飄着的幾朵白色雲朵,壓在腦袋頂上,讓楊越最終意識到: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