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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疆和內地不一樣,這裡風沙大,泥土灰塵飄來飄去,最後落在地上就變成了粉塵,細細的,和麵粉一般。師直戰術動作訓練場原來是老的師直部隊集合場,沒有地面硬化,早就看不到地面的泥土,上面厚厚地蓋了一層這樣的粉塵,一腳下去,連鞋子都看不見。

師長一個側撲下去,拎着槍在粉塵里高速地匍匐前進,那灰被折騰了一米多高。

在場的所有人都捂着臉沒敢看。

張朝封那表情簡直絕了,“師長有戴手套嗎?”

楊越搖頭。

“那就恭喜他了。”

這粉塵里啥玩意都有,鐵絲、玻璃片什麼的最多了。楊越新兵的時候,就是在這塊場地上爬掉了所有的腿毛,一根也沒有留下。

果不其然,等師長側資匍匐十米結束以後,再站起來看,那人已經不是師長了。身上臉上一層灰,眉毛上也是。一張嘴說話,那臉上的灰噗噗地往下掉,一抖,整個人就被罩在了灰塵里。

但不得不說,他的匍匐動作十分標準流暢,出槍動作穩、准、快,確實是有那麼兩下子。

這貨確定是裝甲團的團長?而不是步兵團的?

張朝封想笑來着,但是不敢笑。

師長說:“條件確實是艱苦了一些,不過不是你們的理由。從新兵一連連長開始,一個一個來!”

楊越隱隱約約地看見師長的左手上有一道暗紅色的濕痕,看那模樣應該是中招了。

一連長看了看師長的手,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

剛借來的手套,要不要戴着呢?

想了想,算了,還是摘了吧。

新兵營的幹部們隨後便遭了秧,劉傳偉也穿着常服來了一動,被一邊包紮一邊看的師長點評為:“鴨子游泳,光蹬腿。”

劉傳偉心說我特么也不想啊,一下去手就開了口子,不敢亂撥拉。

楊越也沒好到哪裡去,虎口被一根鐵絲捅到了,疼地呲牙咧嘴。

一爬完戰術,幹部們集體跑去打破傷風了。

當兵的都打過破傷風疫苗,沒啥大問題,只求心理安慰。

第二天早上營集合出操,從營長到連長再到排長,手部包紮率接近百分之八十。新兵蛋子們看熱鬧看得挺嗨,領導們被師長整,簡直喜聞樂見。

星期三下午,師直集會,動員整頓。

主要是兩個方向,一個就是禁酒,全師上下無差別覆蓋,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差別覆蓋,節假日會餐只能喝啤酒,而且必須要報軍務科批准。這個問題牛再栓被當成了典型,師長親自宣布的處分決定,降職、記過處分。

從連長降為副連長,誡勉期三個月,三個月內如有再犯,降銜處理。

這個結果讓在座的幹部都面面相覷,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處理太嚴格了一些。但是楊越曾經聽林曾雪說過,師長之所以對禁酒如此堅決,也有他的原因。他以前在裝甲團的時候,就有一個連長查崗前喝了酒,半夜三更摸到哨位前,被哨兵問口令答不上來,然後被哨兵毫不猶豫地一槍撂倒。

這個事是上過通報的,令人惋惜,深惡痛絕。

牛再栓被處分,楊越心裡也難受,但他能理解。

第二個,就是要求重溫重要思想。師長在主席台上敲桌子,劃重點。你黨員幹部代表什麼?在軍隊,你就踏踏實實地代表士兵的利益。背着手在那看,好看嗎?在座的?我們當中有些人,業務沒有士兵強,體能沒有士兵強!熱衷當土皇帝當土財主!那些搞政工的、當參謀的,你們看着我的眼睛,你們就不用訓練了嗎?

那一頓臭罵,是連着政委、參謀長一起給兜進去了。主席台上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遑論下面的蝦米們,更是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師長講了整整兩個多小時,連水都沒喝一口,最後講着講着就到了飯點了。

要不是因為這樣,這大會開起來肯定沒完沒了。

散會之後,楊越跟軍務科申請了一下,去看牛再栓。軍務科科長考慮了三秒,然後同意了。

楊越進了那間放地圖的房子,牛再栓正在吃飯,見了楊越,很意外:“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楊越敬了個禮,牛再栓往床里挪了挪,“來,坐這!”

楊越打量了一下,這房間是老了一點,擺了很多架子,架子上疊放着一摞一摞的地圖。窗外就是司令部集合場,一面高高飄揚的國旗下,是鐫刻着“高原勁旅”四個大字的石牌。

“風景不錯,一眼可以看到南門口。”楊越打趣道:“每天還能看到司令部點名和部隊跑操,你高高在上的,有沒有閱兵的感覺?”

“屁!”牛再栓放下碗筷,“老子在這都快閑出個鳥來了,沒事就只能整地圖。”

他呶了呶嘴,道:“看見沒?架子上的地圖都是我整理過的。”

楊越隨手拿起一份,六幾年的,過期了吧?

“楊越,你跑來看我笑話,仇幾滿知不知道?”

“沒呢,我們還沒下連,我是以新兵八連連長的身份來看望你的。”

“哎喲喂——”牛再栓酸掉了一口牙齒,“趕緊的,八連長,給我倒杯水。”

“好叻!”楊越呵呵一笑,一邊倒水一邊問:“連長,你降職了。”

“挺好!”牛再栓早就知道結果了,坐在那嘆了一口氣,“倒霉催的!等你回來,我們防化連就有兩個副連長了!”

“別,我還是老老實實地養豬種菜去吧!”楊越坐下來,“今天下午,師長開會的時候說了。那些個副職的,尤其是連隊副職的!你們知道你們該干點什麼嗎?抓好後勤!看看你們的豬圈,你們的菜地!農家樂嗎?各位!?要不要我調工兵營再幫你們挖幾個魚塘?再插塊牌子,上面寫四個字:一斤二十?”

楊越學着師長的口氣,牛再栓點了一根煙,然後哈哈大笑,“這人浪得很,咱疆南稱重單位是公斤!”

楊越點頭,表示同意。連隊以前養豬是因為條件不好,為了解決逢年過節的肉食問題,現在大肉哪都有買,養豬也只是不浪費糧食,幹嘛要抓那麼狠呢!

簡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