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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街巷中,一人徐徐走來,這人年齡不大,身着黑色勁裝,英氣勃勃,一副少俠風範。

黑衣青年瞧見蘇玉樓,頓時雙眼一亮,提快了步子,上前拱手見禮道:“敢問可是蘇玉樓,蘇公子當面?”

側首望着來人,蘇玉樓點頭說道:“正是蘇某,閣下找上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黑衣青年不卑不亢道:“小人是六分幫堂的,隸屬於狄大堂主麾下,我家大堂主吩咐我們留意一位姓蘇的公子,還特地留了公子你的畫像,讓我們見着你時,務必請你去他哪兒一趟。”

狄飛驚?

蘇玉樓挑了挑眉,問道:“狄大堂主如今身在何處?”

抬手朝東指了指,黑衣青年回道:“就在前面的一家茶鋪內。”

對於這位名滿京城的“低首神龍”,蘇玉樓也有心見上一面,倒也不虞對方使詐,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客氣道:“勞煩閣下前面帶路。”

黑衣青年擺了擺手,連稱“不敢”。

無夢女這時走上前來,抱住蘇玉樓的一條臂膀,嬌笑道:“我跟你一起去,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靠山師傅,可不能讓你趁機溜了。”

細膩酥軟的觸感自臂膀處傳來,蘇玉樓悠然道:“姑娘倒是個會利用自己本錢的聰明人。”

揚起嬌俏的小臉,無夢女雙眸輕輕眯起,彎成了一輪新月,笑得三分狡黠,七分得意。

“漂亮的女人自身就是一種優勢,利用這種優勢來對付男人,往往特別有用。”

“這話說的不差,不假。”

蘇玉樓笑着附和了一句,以他的修為,要是有心閃避的話,無夢女連他一根頭髮絲兒也休想碰到,但是人家姑娘送福利上門,難道還要他大煞風景,不解溫柔的推開不成?

半炷香後,一家普普通通的茶鋪內,蘇玉樓跟着黑衣青年,見到了“低首神龍”狄飛驚。

這是一個年輕、孤寞、氣質逸然出塵,面容俊秀的讓人自慚形穢的男子。

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

狄飛驚安靜的坐在茶鋪一角,雙眼一直望着他自己的長袍下擺,或是凝視着自己的鞋尖,就像是一個含羞答答的大姑娘,不敢抬頭看人。

黑衣青年神色恭敬的說道:“大堂主,蘇公子到了。”

狄飛驚溫和的說了一句“辛苦了”,隨即語氣歉然道:“蘇公子請坐,我的頸骨不便,無法抬頭,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蘇玉樓依言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無夢女也隨之坐了下來,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來來回回,在蘇玉樓與狄飛驚身上打着轉兒,似在比量着誰要俊秀好看一些,瞧來瞧去,也只覺得各有千秋。

端起小廝沏好的香茶,雙目注視着狄飛驚,良久之後,蘇玉樓不緊不慢,悠悠開口。

“勾踐卧薪嘗膽,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終成‘三千越甲可吞吳’的傳世佳話,由此觀之,有些人非是抬不起頭,只是因為還不到抬頭的時候。”

狄飛驚面色出奇的白,笑容卻異常的優雅:“越王勾踐雄才大略,狄飛驚豈能與之相比,不過,蘇公子你似乎對狄某了解甚深呢。”

蘇玉樓神色清淡道:“狄堂主又何嘗不是?關於在下的信息資料怕是早已堆積在你的書案上了吧?”

狄飛驚聞言,不可置否的一笑:“剛才的刺殺......是我親手安排的。”

他落落大方的承認,彷彿事無不可對人言,或者說,已經明了的事兒不必藏着掖着,平白招人厭煩。

蘇玉樓頷首笑道:“計劃不錯,就是執行計劃的人實力差了一些。”

輕輕的嘆了口氣,狄飛驚語氣真摯道:“因為六分半堂無意與公子交惡,早在制定計劃之前,狄某便已知道這些人根本奈何不得公子,礙於六分半堂與霹靂堂的特殊關係,即使我們不願,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沉默了一會兒,蘇玉樓忽地笑道:“狄堂主這是在與我講和么?”

狄飛驚沒有點頭,以他的狀態也無法點頭。

“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正是有了這場不得不打的架,蘇公子認識了狄某,狄某也有幸認識了蘇公子,大家不妨化干戈為玉帛,這次的事兒,是我們六分半堂理虧在先,只要蘇公子肯點頭揭過,狄某願意讓出六分半堂大堂主之位,退位讓賢。”

六分半堂大堂主之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狄飛驚此言已然顯示出了自己的誠意。

聞聽此言,無夢女雙眸一亮,亮晶晶的雙眸望着蘇玉樓。

蘇玉樓道:“狄堂主就不問問我的來歷出處?如此草率,是否欠缺考慮?再說,霹靂堂已容不下我,六分半堂收納了我,豈非是要誤了兩家之間的關係?”

面對蘇玉樓的連番疑問,狄飛驚微笑開口:“世事瞬息萬變,有時候三思而後行固然妥當,但有些時候,又必須當機立斷,早作決斷。”

“英雄不問來歷出處,倘若能招攬到像蘇公子這樣的豪傑英雄,即使與霹靂堂斷絕往來,甚至撕破臉皮,亦是賺的多,虧的少。”

這番話出自狄飛驚之口,儼然表達了一種強烈的認可,已將蘇玉樓的分量看得比江南霹靂堂還重,換作尋常江湖人士,怕是早就熱血沸騰,引為知音了。

蘇玉樓輕嘆道:“我來京城的時候,就曾聽人說過,如果沒有朋友,請找狄飛驚,他會是你最忠誠,也最了解你的朋友,如今見了狄堂主,方知所言非虛。”

狄飛驚笑了笑,他彷彿知道蘇玉樓話猶未盡,靜待下文。

蘇玉樓又道:“依我拙見,這六分半堂大堂主之位,除了狄飛驚外,世上無人適合,故而狄堂主的好意,我也只有心領了。”

狄飛驚臉上露出惋惜之色。

“有些事,一向是事與願違,即便不能與蘇公子同堂共事,狄某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會與公子敵對。”

“且行且看吧。”

蘇玉樓淡淡一笑,將手中香茶飲盡,他喝的很大膽,也很放心,茶喝完後,徑直離開了茶鋪,臨走時,說了一句話。

“雷總堂主的快慢九字訣享譽江湖,罕逢敵手,改日若得閑暇,還望不吝賜教一二。”

這幾句話,自然不是對着狄飛驚說的,而是朝着雷損說的。

寬袖灰袍的雷損自蘇玉樓離開後,似憑空出現在了茶鋪之內,他慢慢走到蘇玉樓剛才的位置,撩袍,坐下。

“後生可畏。”

雷損長吁口氣,輕聲感慨。

這一場會面,能不能招攬到這蘇姓青年並不重要,狄飛驚的結論才最重要。

狄飛驚沉吟半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