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房附近的一家飯店,還有,路奕獨自一人的飯桌。
沒有刷漆,沒有打蠟,只是單純的一塊木頭,切削成了長方形。這就是殼之世界最常見的飯桌,廉價而樸實。這張桌子上,擺着路奕點來的午餐。
濃郁的羊骨湯,漂着豐盛如彩虹的各類蔬菜。
麵包切了片,在橄欖油里輕輕煎焙過,外表香脆,裡頭鬆軟。只需要往上塗些奶油,就足以讓人愉悅到露出笑容。而另一個盤子里,擺着份量恰到好處的烤肉,濃香的脂肪和細嫩的肉共存,咬起來會讓人非常滿足。
還有在玻璃杯里的蘋果酒。
淡青色的液體,翻着少許優雅氣泡,它是去年的青蘋果釀的,充滿了酸度。所以飲之前,需要加上幾勺店家自己準備的蜂蜜。
對路奕來講,這一餐實在是很棒。
什麼聒噪的古書、比安卡都不在,他可以靜靜一個人用餐。
更重要的是,只需要幾粒碎錢,就能換來。
穿着女傭服裝的店員,見到路奕舉着的手指,又看見他正用手帕擦拭嘴角,便從櫃檯上拿了剪幣刀快步走來。路奕早已經熟悉了殼之世界的風土人情,將一枚金舍客勒放在桌子上。
店員拿起錢幣,放進剪幣刀里,咬着牙用力一夾,錢幣變成了許多碎片。
她收取了其中的三枚,作為這餐的代價。
這正是殼之世界的小額交易方式碎錢。據說,曾經也不是沒有銀幣或銅幣這種東西,但普露托作為財富的起源,認為錢就該是漂亮的黃金,用自己的影響力摧毀了其他貨幣。
但殼之世界也習慣了這種做法,金舍客勒就足矣。
“謝謝您的用餐。”
“嗯。”
心滿意足,路奕喝乾了酸甜共存的酒,哼哼着旋律離開了餐廳,慢慢走回工匠房。該去和獨行者商會的會長做上一筆交易了,更重要的是,路奕還記得當時她隨口提到的東西。
能為人偶帶來聲音的魔法道具。
剛走進馬車,路奕就聽見死者之牢里嘰嘰喳喳的聲音,是比安卡和古書之間的嘮叨。
內容則是關於植物栽培方面的,他們要弄些鳶尾蘭出來,裝點鳶尾蘭的家。
即便還沒進去,路奕也能想象到,某位無法發聲,但已經擁有了名字的人偶小姐,正琢磨着該去禍害哪塊磚,好讓大家不要忘了她。
他拉開門走了進去:“準備好了嗎?該出發了吧?不是有本誰說,要和我一起去的來着?”
“我這不是忙着種花嘛,你來看看,這花,嘖嘖。”
“我家主人說她也要去。”
比安卡頭也不抬對路奕說,她正忙着正經事。那能感覺到溫度和濕度的小尾巴,正被鳶尾蘭和古書用來檢測環境,以估算該澆多少水。
人偶、魅魔、書,正圍着一個插着真品命運卡豐饒的破花盆,琢磨如何讓花兒馬上長出來。路奕沒去湊熱鬧,只是暗暗覺得善神該失業了。
倒是鳶尾蘭抬起了頭,對他表示歡迎。
“你也要去?”路奕正好問。
她點了點頭,寫道:“分享幸福。”
“分享幸福?”
“那位會長,也是追求命運卡幸福的人。我記得,她說自己很怕寂寞。”
“是倒是……”
路奕立馬搞懂了鳶尾蘭的心意,可這過於單純了。以路奕的看法,那位會長收集命運卡多半是為了以此牟利,或者借用神的偉力來做點大事。
而不是真正希望借命運卡來得到幸福……
鳶尾蘭卻希望為她帶去幸福,這單純的善意多半沒戲。路奕也沒吭聲反對,因為鳶尾蘭理應第一時間獲得聲音,跟着去還挺方便。
“噢噢!發芽了,發芽了。”
“還不走?”
“別催別催,安靜點!吵着花了!這不是普通的花,這意義重大!你不是說自己想用商業來征服殼之世界?那你就得安靜等着,這對你是巨大的好事。”
古書嚷嚷着,一點也不像是讓路奕安靜點的樣子。
路奕好奇地湊了一眼,發現那不是普通的花朵,而是魔法植物。
靠命運卡豐饒滋潤過的土壤,將會帶來極其肥沃的力量,能讓植物茁壯成長……仔細想想,這可能價值驚人啊!路奕之前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因為他滿腦子都是自家唱詩班的事,沒關心過別人家的。
“你看,這是本該要五年時間才有可能長大的植物……乖乖,有點厲害了。”
“這麼說,我們該去買塊地,讓豐饒別閑着?”
“對,趕緊的!然後咱們把紀念聖劍的工匠房,你的豪華馬車,還有死者之牢和鳶尾蘭手裡的湖泊搬過去。你再布置點骷髏,死屍什麼的當護衛,這、這不就是個體系完整的領地了嗎!”
咦,還挺靠譜的,路奕心裡響起這句讚歎。
不僅如此,鳶尾蘭麾下坐擁的死者之牢和藍寶石墳墓,都是空間系的東西,那別有洞天的感覺會相當美妙的……說起來,這倆東西名字都這麼不吉利的?
不過認真的講,胃湖平原這地方不錯,確實可以發展一下。居無定所的旅人們,為自己置辦一個住所,那樣即便在外遠遊,也不再覺得自己只是漂浮的秋葉。
“咱們要買地?”比安卡忽然問。
“有這個想法,如果手頭富裕的話。”
“我之前在外面打聽藍寶石墳墓消息的時候,好像有個貴族在兜售祖祖輩輩傳下的土地……因為原因有點意思,被我記了下來。說是那片土地會長出一個個夢。”
什麼玩意兒?路奕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失靈了。
古書和鳶尾蘭,也都頗為詫異地看着這隻小魅魔。難道是最近她一直在死者之牢里獃著沒什麼出場機會,特意編個瞎話來表示自己還在?
比安卡拍了拍並不平坦的胸膛,認真無比地承諾道。
“聖騎士不會隨意說謊除了為戰友殿後,告訴他別擔心,我能活下來,咱們回去了再喝一杯的時候,所以我說的是真的。”
“但……長出一個個夢?什麼意思。”
“不知道呀,見多識廣的破書前輩,您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夢還能從土裡長出來的嗎?”
“關於這個,我倒是有所了解。”突然間,死者之牢深處,善神自信的話語穿過柵欄,自由地飄到了他們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