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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薛建平就從歲月的長河裡撈出那團被他特意摒棄,打心底深處不願意想起的記憶來——猶記,最初,薛將軍暴露出這種讓人驚惶的“不是在沉默中湮沒,就是在沉默中變態”特殊屬性時,還是他對杜秀英“一見鍾情,再見傾情,三見許終身”,為杜秀英叛出家門也不悔的時候。

那時,他做了什麼?又是如何應對的?而,薛將軍又給出了什麼樣的反應?……

一個又一個問題,劈頭蓋臉般砸向薛建平,只將薛將軍砸得頭暈目眩,然而,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臉乖巧地走到薛將軍面前,準備迎接來自於薛將軍的雷霆之怒。

這樣的薛建平,慫慫的,就跟只膽小怕事的鵪鶉一般,只令杜秀英和薛玲兩人都驚駭地瞪圓了眼,嘴巴大張到能塞入一顆鴨蛋的程度。

——真是“活久見”啊!

如果說,杜秀英還有些擔憂,見到薛建平這從沒出現過的軟慫一面的她,接下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從而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而準備將坑害謀算薛玲的計策提前,那麼,雖然,第一次見到薛建平這一面,但,早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就由自己接收到的記憶,再結合薛家人和外人對薛建平的評價而推測出薛建平“本性”的薛玲,雖也有些小忐忑,但,很快,就因為忙碌的年節準備而將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不再想起,更不用說如薛建平預測中那般,利用這件事來掐准他的要害,威脅利誘他給出什麼樣的承諾來了。

在薛玲看來,人生在世,誰沒出過糗呢?強者如此,弱者,當然也如此。再說了,她和薛建平、杜秀英兩人,向來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生活着。

雖然,薛建平也就比整日里不做正事,到處闖禍的紈絝子弟好上那麼一些,但,到底薛家人所受到的教育擺在那兒,因此,薛玲完全不擔憂薛建平過不了心裡那一關,從而對她這個唯一的閨女,也是偌大薛家五代單傳的“小公主”做出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只可惜,很快,薛玲就意識到,她,確實太想當然了!

或者,也可以這樣說,雖然,她早就知道薛建平,不僅是薛家人中的異類,更因為“衝冠一怒為紅顏”這件事而被圈內人扣上了頂“痴情”大帽子,私下裡卻不止一個人在吐槽嘲諷他“明明是塊朽木,卻自詡精英”式的蠢笨,但,她也沒料到薛建平這麼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有一顆易碎的“玻璃心”不說,還有着連許多女人都沒有的小心眼和睚眥必報的狠辣性子。

簡單地來說,這樣的薛建平,披上張女人皮後,絕對能在勾心鬥角的後宅里生活得很好。

即便在心裡勾畫出薛建平各種妝扮的“女兒身”模樣,因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物降一物”等緣由,而慘敗於從不曾被他放在眼裡的弱者之手,並被對方將各種折騰人的手段在他身上用了一遍,真正落到了“身心俱毀”的凄慘又悲愴下場,但,薛玲依然沒辦法平息心裡那些翻騰不息,恨不能將眼前一切礙眼的人和物全部摧毀掉的怒火。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誰讓眼下她竟然待在京城最富有盛名的西餐廳里呢?旁的不說,單單,因為那為了薛家的名聲,她就不能像三四歲不懂事,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鬧的小姑娘般“砸場子”。

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

薛玲低頭,佯裝品嘗所謂最受人歡迎的新品種餐點,眼睫眨動間,掩去因為被對方當成一件物品肆無忌憚打量時生出來的嘲諷和爆躁。

該說,眼前這兩位,論起耍陰謀詭計頭頭是道,但論到堂堂正正的陽謀,卻只能無奈嘆氣,只長心眼,不長智商的“蛇鼠一窩”般蠢貨,還是該說,她們是真正意義上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普通人不知道,但,那些削尖了腦袋往上爬,想方設法提升自家檔次的圈內人,單單聽到她的姓名,再結合圈子裡那些諱莫如深的說法,就能明白她的來歷,也更知曉她的底氣和倚杖,從而在面對她的時候,說話做事小心又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某些忌諱而觸怒她,給自己和家族都惹來麻煩甚至滔天大禍。

然而,面前這對母子,卻截然不同。

母親嘛?

竟拿一種看兒媳婦的挑剔眼神看着她,偶爾和杜秀英閑聊的時候,言談舉止間,只恨不能將她貶到塵埃里。而,杜秀英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也時不時就附和幾聲。那姿態,那模樣,任誰瞧了,都覺得杜秀英是有求於人,想通過“賣女兒”這種方式,達成攀龍附鳳目的的人。

兒子嘛?

也用類似嫌棄又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卻礙於見面後就侃侃而談,言談舉止間不乏吹捧和諂媚的杜秀英和自家母親的交情,而不得不給對方一個臉面,只埋頭不吭聲地品嘗着餐點,偶爾捧着杯子喝水,欣賞路旁的景色。一舉一動間,盡現世家大少面對打着各種旗號攀附自家,“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灰姑娘和其家人攀扯的漠視。

對此,薛玲除了“呵呵”兩聲,那是連吐槽的欲wàng都沒有了,只是默默地低頭,繼續扮演一個安靜乖巧、聽話懂事的小姑娘。

“收到了國外十來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還在考慮要去哪所大學念書?”杜秀英一臉的驚嘆和艷羨,沒有絲毫的做作,抑或是演戲的成分,“孫夫人,你兒子真出息,如果,我家那幾個小子有你家兒子一半能耐就好了……”

“我家這小子,也就這點能耐了……”話雖如此,然而,孫夫人卻下意識地挺胸抬頭,眼角眉梢間的得瑟和炫耀,連低頭吃東西的薛玲都感知到了,就更不用說正對着孫夫人,盡情展現自己恭維諂媚能耐的杜秀英了。

是的,誰能想得到,在薛將軍下狠手摺騰薛建平的時候,被薛將軍和薛玲祖孫倆有致一同漠視掉的杜秀英,會在這一天打着逛街吃飯的名頭,誘拐着薛玲到這間西餐廳來了一出“相親”大戲呢?

不,“相親”這兩個字,也只是薛玲自個兒單方面的想法。在孫夫人和她的兒子眼裡,薛玲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姑娘。不然,又怎會還沒成年,就意識到了金錢和權勢的重要性,而跟個鄉野潑婦般,“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求杜秀英為她出謀劃策,只為了能在最美好的年華里就嫁入豪門望族,成就自己的“人上人”夢想呢?!

即便,薛玲氣度高雅,七分容貌也在合體且適當的穿着打扮下變成了十分,第一次到西餐廳用餐,不論談吐舉止,再或者用餐禮儀,都挑不出絲毫錯漏之處,但,孫夫人也沒往薛玲本就出身不凡這一方面去想,而是越發地覺得薛玲確實如同杜秀英所說那般頂着張天真嬌憨的面容,內里卻住着一隻不擇手段的狐狸精。否則,哪會小小年紀,就明白“適當的投資,才能在關鍵時刻收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報”,這個許多人一輩子也沒能想明白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