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道牧這頭沉入無窮深海的金烏,再也無法抑制怒火與怨恨。

金烏在黑漆森冷的海底熊熊燃燒,火與光照耀整個海洋,渾如白晝。海面“咕嚕嚕”沸騰冒泡,蒸汽幻做大鵬,又作龍。

“你竟敢!”道牧森冷回應,字句如冰刀。

正當時,右手中指猛然彎曲,帶動其他手指,緊攥成拳。“砰!”拳頭沒入桌面,火與光在拳頭上搖曳,照散黑霧。

“何不敢?”牛郎殘念體自若淡然,控制手臂將拳頭抬起,豎在面前,拳心朝臉。

“咦,大自在往生經?”牛郎殘念體看着中指上的經文,面目滿是驚疑,“傳說果然是真,指背竟然是另一種經文!”

道牧也是看得真真切切,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指背上的大自在往生經,竟跟度牧經相似頗多。

腦海中浮現李老頭兒給自己的小字條,“佛祖拈花微笑,也非花也非佛。拈花手心,藏污納垢。拈花手背,立地成佛。”

大自在往生經出自度牧經,還是度牧經分自大自在往生經?

大自在往生經是一部純粹的佛經,度牧經則似佛似道,兩者皆有,又兩者皆無,讓人無法明確一個界限。

“這老怪忒神秘……”

道牧心中更加堅定認為滅心牧劍對自己有所隱瞞,滅心牧劍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傳藏的度牧經從何得來?

正當道牧失神之間,忽聞一陣驚雷,將道牧拉回現實。只聽到牛郎殘念體以戲謔口吻,嘲諷道牧這種人看一眼大自在往生經,就是對這神聖經文的一種玷污。

道牧還沒來得及反駁,熟悉的頭暈目眩之感襲來,道牧明白自己又被牛郎殘念體踹出身體。

心念才動,靈魂力如一把刀插入黑霧。道牧的靈魂力化作一道清風,一息之間,在第十殿遊了個遍。

難道非得要我念誦屍經不成?

結果讓道牧大所失望,除卻黑霧還是黑霧,之前的感覺也沒了影蹤。正要飛竄出第十殿,那雙無形大手又將道牧拉回體內。

道牧已經做好再次被踹出身體的心理準備,滅心牧劍卻撫着生死簿,笑容中帶詭異,“若非牧星鎮村民成為生死簿的奠基,魂飛魄散的不是喬韌往,而是你道牧本人。”

“你擅自以牧星樹為生死簿根骨,以村民為生死簿的奠基,以荊棘女皇的髮絲為筆毫,再加牽牛王被你設計致死。”道牧恨意盎然,沒念度牧經,更沒想屍經,右手中指屍經手骨帶動整條手臂顫抖,“莫說上蒼不會放過你,陰司也將大舉壓境,牽牛星眾生都給你毀了!”

牛郎殘念體任由右手顫動,笑臉上諷刺味道漸濃,直言不諱道,凡星閻王,可沒仙星那麼多講究。通過人脈關係,誰都可以當閻王。

凡星當中,大魔頭當閻王,可不佔少數。只要按照陰律勾魂促輪迴,不影響正事,平時做些不幹凈的小手腳,陰司都不會管。

大魔頭當閻王最不可怕,他們大多快意恩仇,大多審時度勢。酸臭頑固書生和腐朽死板道士成為閻王,中規中矩,多不近人情和鬼情,但他們多不會以公謀私。

有一種人最可怕,他們是帶着某種目的來到凡星做閻王。就比如喬韌往這類人,讓牽牛星不斷沉淪。自牛郎之後,出過不少仙才,或被扼殺,或被送到織女星。

掏空牽牛星,讓牽牛星的人事物,都成為其他凡星仙星口中的笑話。讓牽牛星蒙上厚厚的絕望,永世不得翻身。

“既不能做天仙,那我就做死神,照樣給我牽牛星帶來朗朗乾坤!”牛郎殘念體慷慨激昂,雙臂張開,擁抱天地,黑霧滾滾翻湧奔騰,似在附和他的話。“終有一日,牽牛星剛會再次冉冉升仙!”

為了這一天,一點一點把牧星鎮打造成一方禁區,生死可進,死活不可出。牧星鎮憋屈得太久太久,以至於牧星鎮滔滔怨氣,隨着黑霧將牧星山淹沒,湧上蒼巔倒灌雲海。

“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牧星山,億億萬生靈慘死!豎起你的耳朵,好好聽聽牧星山,億億萬生靈哭泣!”道牧不理對方歪理,氣得咬牙切齒,說話顫音明顯,“我牧星鎮被你搞得烏煙瘴氣,鎮不像鎮,人不像人,活得跟鬼一樣!你的殘念,就沒剩下一絲良知嗎!”

“你牧星鎮?”

“你是我牧星鎮人嗎?”

“除卻候大壯,這個世界上還有純正的牧星鎮人嗎?”

“因為你是客人,身世可憐,牧星鎮人才對你客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回想起那些離開牧星鎮的後嗣,無論叛出,還是歷練,全都死於非命,牛郎目露凶光。可悲的是,哪怕叛出牧星鎮,也未曾想過殺死他們,他們卻被他人設計致死。

生於牧星鎮的孩童,不是立馬夭折,就是體弱多病,活不過十歲,或者是魂魄殘缺,天生獃痴。

蒼天有眼,他們高高在上,怎會不知。冥司有神,他們深諳九淵,怎會不明。

一切都被默許罷了,還美名其曰“這就是命!”

牛郎殘念體反問道牧,才四句話就將道牧搪塞得啞口無言。道牧的心緒低落卻又滾滾澎湃,興許真是自己一廂情願。

良久,道牧弱弱出聲,帶着一點期許,“我老爹老媽呢?”右手中指在抖,彎曲一下又伸直。

牛郎殘念體淡淡然,將失常的右手背負緊壓在後。“你不是想看黑霧的真相嗎?”左手拿起生死簿一面抖幌,一股秘力展開,黑霧濃郁,團團圍來。“本仙就讓你看個清楚,死個明白。”

道牧忽覺眼睛熾熱,接着就見世界染上血色。一根琴弦大小的金線將生死簿和牛郎殘念體連結,墨線猶如髮絲,連結着黑霧中一個個村民和生死簿。

“我老爹老媽呢?!”道牧像是一個與父母失散的孩子。

他找尋不到牧蒼穆清的身影,也找不到大伯和大伯娘的身影,更找不到爺爺的身影。想到牛郎殘念體方才講的話,道牧心中的希望一點點黯滅。

“每寫死一個人,至少會有一個村民跟那個人魂飛魄散。”牛郎殘念體的靈識帶着道牧一起鋪開。

這個牧星鎮,花花草草,蒼蠅蚊子,哪怕是一粒灰塵,都像是在眼前一般。

“我老爹老媽呢!”道牧吼出滿腔絕望,右手中指猛戳手心,接觸面泛白。指甲戳出的小小傷口卻跟他的心一樣,被現實撕得鮮血淋漓。

“若在牧星鎮找不到他們,也就是說他們犧牲自我,拯救了你。”牛郎早就預料到那般,說話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述說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你真是悲慘又幸運,悲慘的是你小小年紀就經歷過,別人幾世才經歷到的各種大起大落。幸運的是總會有真心實意愛你的人,哪怕只是一小撮。”

“呵呵……”道牧絕望而笑,如痴如癲。

不聽師尊勸告,擅自參悟屍經,又有何用?

從那神秘人得來六百道功德和起死人肉白骨之術,又有何用?

從老祖宗和老祖婆那裡求得龜靈龍髓,又有什麼用?

嘔心瀝血布局設計,不惜搏命,以屍經手骨和自己生命為籌碼,企圖換取親人們復活。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給人徒做嫁衣。不僅沒有能夠復活親人,親人反倒因為自己魂飛魄散,安息都變成一個極為奢侈的事情。

百般痛苦的思緒之中,道牧靈魂之火逐漸黯淡,無力搖曳,處於自我否定,自我崩潰的邊緣。

牛郎殘念體抓着生死簿的手,太過用力,手指接觸的地方,青青白白。血色星眸之中,映射的是道牧於心靈黑暗面,抱膝埋頭的模樣。

“你早就應該自我消散,給我讓道。”牛郎殘念體說著,左手抖幌一下生死簿,候大壯的生平出現在白紙上。左手又抖幌一下,換成李煥衍的生平。又抖幌一下,換成牛郎的生平。

牛郎殘念體看着牛郎的生平,愣愣發獃,一種說不出的味在心中積鬱。

須臾,牛郎殘念體右手從背後抽出,拿起桌面上的判官筆,看着正前方的藤繭幾眼,淡淡一笑,“你死後,我會照顧好你的朋友的。”按下筆頭,要在牛郎的名冊上動筆。

“你敢!”道牧嘶吼,無窮的憤恨中右手中指牽動整個胳膊,牛郎殘念體還沒能夠反映過來,右手又退回後背。

“唉,你這個樣子,真好笑。”牛郎殘念體用力,右手臂一點點,顫悠悠擺正。

道牧順勢而行,猛地一用力,判官筆就朝着道牧心口捅去。牛郎殘念體控制左手,一把抓住右手,筆尖距離心口只差一個拳頭的距離。

一滴墨水飛濺仙縷道衣,仙縷道衣流光溢彩。“呲!”一聲刺耳,墨水化作一縷刺鼻的硫磺味黑煙撲臉而來。

牛郎殘念體自己都受不了這股味道,皺一下眉頭,“螳臂擋車?”左臂跟右臂一齊使力,強壓筆頭,伸向生死簿。

“喝!”道牧一聲怒喝,中指緊攥,將判官筆壓下,再使勁將整個右手拍在桌案上。

牛郎殘念體頓時惱火,身體劇顫,要將道牧趕出身體。道牧卻穩如泰山坐在心靈的黑暗角落,雙眸閃耀血光,猶如兩輪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