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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牧心念謫仙封地,腦海中想的卻是親生父母的房屋,還有埋葬着父母屍體的山坡。

哞,阿萌急促驚叫,扭曲的時空景象,好比被攪渾了的沼澤。道牧阿萌深陷其中,愈是掙扎,愈是難以自拔。

“阿萌莫慌,穩住陣腳。”道牧拍拍阿萌腦袋,一道冰涼牧力湧入阿萌腦海,數息後,阿萌穩住身形。

正當時,咻咻,道牧忽覺有一雙手將自己猛地拉扯過去。

“轟隆隆”破風聲中,道牧阿萌拖着長長的白色雲尾,劃破天際。道牧只覺空氣渾濁不堪,帶着難以言喻的腐敗腥臭,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砸落鬆軟的沙地。

哞,阿萌龐大的身型不偏不倚,砸落道牧身上,掀起大片沙濤。嗷,道牧一陣痛吟。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沙?”道牧猛地推開阿萌,不管渾身刺痛散架,顫悠悠起身。

“繁華盡處,尋一無人山林,建一木製小屋,鋪一青石小路,與你晨鐘暮鼓,安之若素。”道牧呢喃自語,面沉色冷,只因面前的一切早已破敗不堪。

幾年前,這裡還只是戈壁灘,如今已化成絕望的死亡沙漠。若非那一根坍塌的枯木,道牧甚至看不出父母的墳墓。

“風起。”道牧大手一揮,狂風忽起,卷飛沙濤漫天。直至風吹三丈深的大坑,方才看到散落的棺材板,上面有很多人工劈砍的痕迹。“李叔?”

道牧直覺,應該是李小胖的父親李煥成派人將自己父母遺骸轉移。如此一想,道牧心情好了些許,轉身走向破敗的屋落。

那玄妙的屏障已經消失,屋落被黃沙侵蝕,花圃菜園已埋在一尺深的沙海下。籬笆上的院門,上半部分已扣不住,只有下半部分苦苦支撐。隨風“咯吱”搖晃,好似在向世人哀悼往昔。

道牧拈花指彈出幾粒藤種,綠色奇蹟在死亡沙漠閃爍,攀附籬笆,纏繞屋檐,覆蓋屋頂。

正欲憑藉莎皇災氣,嘗試控沙,清理屋落。卻見藤蔓的生命力如水流逝,數息不到全都枯萎死去。

本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的籬笆門,在藤蔓纏緊後,藤蔓忽然枯萎死去。籬笆門終是不堪折磨,垮塌在道牧面前。

道牧來不及哀噓傷感,太陽穴猛地鼓起,似有東西要衝破頭部出來。道牧轉頭眺望遠方,眼中是一頭青黑的大牛,兩個大水缸一般的瞳孔,災氣縈繞。

咦,道牧只覺這頭災兕不簡單,他那雙眼神竟流露着別樣神情。低頭看阿萌一眼,道牧拿出畫板,炭筆在白紙上,噓噓唰唰歡叫。

一刻鐘不到,一直猙獰卻又俊逸的大水牛,躍然紙上。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竟與阿萌的大眼睛有幾分相像。

道牧立馬想到,老爹當年於這個牧場鎮殺的災兕。可那頭災兕明明已經被老爹強行鎮殺,且還拘山畫地,銘刻豐碑。

“牧災人?”道牧低吟,只怕又是牧災人在背後作怪。本想清理一番屋院,便回謫仙城,如今只得緩一緩。“師尊說得對,謫仙封地需要我,我也需要謫仙封地……”

想到這,道牧跨入屋院。咯吱,推開大堂之門,沙塵隨着枯死的藤蔓,“嘩啦”落下。氣自道牧身上來,將沙塵與藤蔓吹散,連帶那如同腐肉與淤泥發酵出來的惡臭。

堂上供奉的“道”字靈牌還在,換做以前,道牧不知其靈牌擺放處的奧妙。如今,道牧發覺這位置,擺放得十分的巧妙。

供奉在堂上最顯眼處,正對着大門。靠近靈牌,高度正好與道牧的眼睛持平。儼然相當於一塊神主牌,可從未聽說過神主牌僅僅寫着一個“道”字。

修仙者,不願意去碰它,怕它那一“道”字。普通人,更不願意去碰它,嫌累得慌,活是怕翻了忌諱,引來邪祟。

至今不明自己親生父母的姓氏何名,只從老爹得知自己的姓就是從這塊神主牌來,名則是老爹的姓。

道牧拿起神主牌,只覺如鐵塊一般沉重,拂去神主牌的灰塵,從懷中掏出太極龍魚墜,面色略顯複雜。這兩樣東西,便是他尋求身世的線索。

“我又能有什麼驚世駭俗的身世呢?”道牧低語自嘲,抬手要將神主牌放回原位,太極龍魚墜碰到神主牌一角。

神主牌與太極龍魚墜如磁鐵一般吸附在一起,道牧頓覺頭部被閃電劈了一下。眼前漆黑一片,耳朵嗡鳴不絕,頭漲得快要爆炸。太陽穴如同打鼓一般,咚咚發出響聲。

噠噠,道牧順勢後退十幾步,方才穩住身體。神主牌已與太極龍魚墜分離,道牧快速恢復過來,臉上寫滿駭然。腦海中好似多了什麼東西,滑如泥鰍一般,越是要捉它,它就越滑溜。

神主牌原先的厚重感,一下全無。深沉的黑褐色退成普通的木色,就跟構成房屋的木板沒有什麼兩樣。

“這……”神主牌上的“道”字已消失不見。

道牧不禁伸出手撫摸原先“道”字所在的地方,腦海中一次次去撲捉神秘之物。眼眸灼燦紅光,渾如陷入癲狂的魔頭一般。

忽而,眉心湧出清涼,熾熱的大腦,好比外面的死亡沙漠,如獲甘霖。十數息後,道牧呼吸趨於平穩,眼眸的紅光消失,一切恢復如初。

唰,道牧還沒還得及再看,整塊神主牌爆碎成木屑。灑落地面,混入塵沙,一下子分辨不出,哪些是木屑,哪些是塵沙。

“興許……”道牧抿嘴,再度自嘲,“我真有個驚世駭俗的身世。”右手攤開,蘊木幻化而出,被道牧放在神主牌原本的位置。

“咦惹,竟有股牛糞混雜腐肉的臭水溝味道。”木靈在盆中顯形,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揮斥湧來的災氣,“你恁地整天往糞坑裡竄?”

吸納天地穢氣,吐息天地生氣的蘊木之靈,嫌棄災氣臟。就跟好好一個人,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吃的飯菜,都很噁心一樣。

可道牧的確感受到,木靈內心的情緒。她是真的很討厭,且有輕微潔癖。

真是印證了一個道理,“每個生命都有她的脾氣。”感情自己養了個女祖宗,也難怪牧星鎮種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她有反應。

道牧讓木靈勘探一番受災範圍,木靈終是應允,而後化作一道熒光衝天。數十息後,木靈如流星般拖動長長光尾,墜落盆景。

原來,災厄壁壘已成,方圓數千里,毫無生機。相當於,饕皇城至火山的範圍,而且其災害模式十分相似。

只待災兕移動,汲取更多生命力,災厄壁壘將會迅速膨脹。只怕整個謫仙封地,都無法滿足它的胃口。

木靈又道,這頭災兕毫無陰德,必定是有人,蓄意養災害人。木靈建議道牧,離開災區,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尋求援助,一同從根源上鎮災。

“你覺不覺得,這頭災兕的眼睛跟阿萌有些相像。”道牧拿出畫卷,後退幾步,對着木靈展開。

木靈眼睛半眯,看畫卷一眼,又看阿萌一眼。來回十餘次,望着道牧,鄙夷道,“這頭大水牛,一身筋肉,面目可憎,難看得要死。怎比得上,我們家阿萌。你眼神有問題……”

道牧也不氣惱,走近幾步,指着畫卷上的牛眼,畫卷抖動,唰唰作響。“你再看看他的眼神,他眼中想要表達的情感。”

木靈眼睛眯成一條縫,看畫卷大水牛的眼睛一下,又看阿萌的眼睛一下。如此來回二十餘次,再度質疑道牧眼神有問題。

大水牛的眼睛怨恨滔天,滿是雜質。阿萌的眼睛單純有愛,晶瑩無暇。一個凶神惡煞大水牛模樣,一個呆萌可愛河馬模樣。無論怎麼看,木靈也找不到相通之處。

嘩嘩嘩,道牧一邊捲起畫卷,一邊瞥着木靈,淡淡然,“有什麼比守株待兔,以不變應萬變,更加高明?”

畫卷收好,道牧開始清理院落的沙塵,風在道牧的操控下,無孔不入。很快便將沙塵卷出院落之外,形如門外積雪一般,裡面沙塵近無,外面沙塵高過門檻一半。

道牧花一天一夜時間,布下一個風障法陣,驅散和抵擋沙塵與災氣的侵蝕。又掘地一丈布陣,將屋落與災地隔絕。

讓蘊木凈化所有災氣是不可能的,讓蘊木凈化屋落的災氣,卻輕而易舉。

死亡沙漠就如一片暴怒的大海,那狂風黃沙就是海上風暴。經過道牧六天改造的屋落,既是海上風暴中的一葉扁舟。

道牧拈花指彈,八粒藤種散落各處,籬笆牆變成一堵藤牆,木屋變成藤屋。藤蔓綠油油,枝葉嬌嫩欲滴。無論藤蔓,亦還是風障,皆依靠深埋地下的靈石髓供養。

道牧看着面前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屋院,冰冷的臉頰,終是綻放些許陽光。阿萌地上打滾,哼唧撒嬌,生氣亂撞,一連串反抗過後,還是被道牧收入羽戒,跟蘊木一起。

道牧將一塊幌子掛在院門旁,上面赫然寫着“黑店”二個金燦燦大字。幌子迎風飄揚,獵獵作響,聲音隨風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