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洛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一手按着桌面，稍微將身子抬起來，有些猶疑地望向安道平：“算起來，這些錢應該是安綰掙的吧？你們是不是都沒有和她說，就直接把這些錢私吞了？”

雖然一向喜歡和洛萱吵架，可面對着洛萱澄澈得過分的雙眼，安道平羞愧地垂下了腦袋，眼神也很是飄忽：“……你說得對，我的確是沒有和安綰說，只說是我的一個朋友喜歡吃她做的菜，讓她多做一份出來。”

洛萱也利用過別人，但她一向都是明碼標價，從不使用那些陰損的招數，所以聽到安道平的這句話，她沉默了許久，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眼看着洛萱的表情越來越怪異，安道平趕快開口認錯：“我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過去的自己就是個畜生，否則怎麼能這樣隨意地霸佔姐姐的勞動，還想要落井下石？”

看安道平充分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洛萱的神色稍有和緩。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以後千萬不能再這樣做了。”

“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而我今天心情很差的原因，其實就是……”把上一段內容講完，安道平的語氣又低沉了下去，他垂下眼眸，不是很短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我在來到了京都之後，遇見了許多讀書人，更是離開了家裡人，不再受他們潛移默化的教導，就逐漸意識到了自己以前的不對，也深深地對安綰覺得愧疚。”

“可是……今天我和家裡人爭執的時候，忽然聽到母親說漏了嘴，我才明白原來安綰經受的這一切虐待，源頭實際上都是我。”

“啊？”突如其來的急轉彎直接讓洛萱愣在了原地，她沉默了許久，才神色怪異地詢問，“為什麼？”

“原因……”想到這裡，安道平抿緊了嘴唇，神色越發的陰鬱，“母親說我小時候很是不喜歡安綰，覺得家裡人都在關心安綰，不願意把目光分給我，所以經常哭鬧。”

“你居然這樣？”似乎是沒想到安道平還有這種“撒嬌”的時候，洛萱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腦袋，語氣帶了幾分不敢相信，“我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說你也會哭鬧。”

面對洛萱揶揄的目光，安道平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寧願從未說過這些話，要知道就是它們讓我的家人從此虐待安綰，讓她差點兒嫁給老男人。”

談到“嫁給老男人”，安道平的腦海中猛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他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和家裡人一同坐在餐桌上吃飯。

看着窗外勞作的安綰，他惡劣地笑了一下，接着開口提議：“母親，我們要不找機會把安綰綁起來吧，省得她聽到了我們的計劃，想要逃出去，那我們可就一分錢都得不到了。”

……這、這是他說的話？

在思想上，安道平不願意承認自己曾經有過這般可怖的打算，但他的理智很是清晰地把實話告知了他。

他的確說過這種話，而且在當時，他只有滿心歡喜，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錯的。

看到安道平的神情委頓下來，洛萱也意識到了什麼，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安道平的後背，甚至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來，行到安道平身後，緊緊地擁抱住了他，似乎是想要藉由這種肢體基礎，給安道平以勇氣。

“萱兒，過去的我實在是太壞了，我真是恨不能回到過去，直接把那個頑劣的我掐死。”感受着洛萱溫柔的安撫，安道平的語氣帶了幾分哽咽。

“沒事兒沒事兒，都過去了。”洛萱輕聲寬慰着他，難得的一點兒耐心和慈愛都被用到了安道平的身上。

在摸着安道平頭髮的時候，洛萱還有心思想了一下自己過去的生活，覺得她對安道平實在是太好了，好得讓她自己都驚訝。

或許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在洛萱的勸導下，安道平逐漸收斂起了心頭頹喪的情緒，他被帶去了書房，洛萱為了給安道平一個驚喜，竟然讓人在書架外面蒙了一層黑布，直到安道平站在前面，才號令下人把上面的這層布拽去，把書架上新換的一批書籍展示給安道平。

書架上的這些書安道平都已經看得差不多，昨晚他捧着一本書，就心不在焉地琢磨着要如何開口，才能讓洛萱心甘情願地把這上面的書都換成新的。

可他還沒來得及把請求提出來，洛萱今天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安道平深吸了一口氣，雙眼定定地望着書架，更是在躊躇片刻後，直接抬腳上前，行至書架前面，順着書籍擺放的順序，一本本地查看着它們的名字，偶有幾本很感興趣的，還要將其從書架上抽出來，仔細查看一下書籍的信息。

等到看完了所有的書籍，安道平眼神通紅地扭頭，望着正靜靜站在他身後的洛萱：“萱兒，這些都是你為我準備的嗎？”

他不是個蠢人，自然能夠看出來，這些書籍都不是隨意買來擺着做樣子的，他們都是精挑細選的，幾乎每一本對於安道平來說，都是有用處的。

見安道平看出了她的苦心，洛萱忙不迭地在面上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錯，我特意去問了你的同窗好友，打探了你最近的心思，更是問了你們的夫子，讓他推薦了許多書籍。”

說完，她其實已經看出了安道平的喜悅，可還是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眨着一雙期待的大眼睛，望向安道平：“你喜歡嗎？若是不喜歡，你就把你想要的書籍告訴我，我去派人再把你想要的書籍給你尋來。”

“當然喜歡。”因為正處於狂喜之中，所以安道平沒有意識到洛萱話語里的小小心機，不過他就算是聽到了，也會當做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繼續單純地回答問題，“萱兒，你真是了解我的心思。”

說罷，他把一個大大的擁抱給了洛萱。

洛萱一直以來，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就是安道平的讚賞，所以現在聽到他誇讚了她，臉上的笑容直接燦爛得彷彿花兒。

她圍着安道平繞了幾圈，最後直接蹦到了安道平身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雙腿固定到他的腰間。

雖然安道平是個文弱書生，但洛萱也是個嬌柔的公主，所以她很輕易就被安道平抱住。

“道平，我們吃飽了，也說完貼心話了……”她曖昧地伸手，用食指在安道平的胸口處畫圈圈，暗示之意極為明顯，“要不然……我們去歇息吧？”

雖然安道平很想立刻把洛萱扔下來，自己投身書海，瘋狂地汲取知識，可想到洛萱的身份，他強自按捺下心頭的情緒，跟着敷衍笑道：“萱兒，你說得不錯，我們就去房間里睡一覺吧。”

現在他們已經是正經夫妻，做夫妻之事連婚前的愧疚都無，一切都十分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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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溪想要找繡房的師傅給自己的鞋子綉一朵花，可匆忙回來的丫鬟卻有些愧疚地告訴她，繡房的大師傅都不在，只有一些小宮女還在，問她要不要讓這些小學徒過來。

柳明溪親手縫製的鞋子，怎麼能讓根本沒什麼技術的小宮女來接手？

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貼身丫鬟的提議，更是狠狠地訓斥了她一頓。

接着，柳明溪主動去了繡房，想要親自看看繡房是不是真如貼身丫鬟說得那樣，空空蕩蕩，分外寂寥。

繡房離柳明溪所住的宮殿有不近的距離，她急急忙忙地趕過去，卻發現丫鬟的確沒有說錯，繡房空蕩蕩的，只有三兩個小宮女還在勤勤懇懇地做活。

看到柳明溪過來，她們匆匆忙忙地放下手中的綉活，給柳明溪行禮：“見過娘娘。”

“起來吧。”柳明溪煩躁地揮了揮手，仔細把整個繡房環視了一圈，確定沒有看到一個大師傅後，有些疑惑地詢問，“怎麼一個大師傅都不在？她們都去做什麼了？”

這些小宮女們面面相覷，對視了許久，最終有一個領頭的宮女站了出來。

她先是謙卑地給柳明溪行了一禮，然後溫言軟語地回答：“回稟娘娘，因着王爺要為大婚做準備，所以師傅們都被叫去給王妃縫製嫁衣了，王爺說要給王妃縫製至少二十套衣服，這樣才能勉強撐得起場面。”

就算是當今皇后大婚，也沒需要二十套嫁衣啊。

柳明溪心神恍惚了一下，心頭猛然湧起一股嫉妒和不甘。

她甩了甩腦袋，自然地望向跪在地上的眾位宮女，發現她們好像是和她存在一樣的想法，因為她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咬牙切齒，臉上也是一種混合了不甘和茫然的情緒。

估計她們都不知道，是努力爭取當今天子後宮的一個位子比較好，還是嫁給專一深情的王爺更好了。

宮女們或許還在猶豫不定，但柳明溪心頭卻早就有了答案。

……當然是洛燁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