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妹妹？”杜迪安微微點頭，“多大，在哪？”

“今年應該是十六歲吧，在一間律法學院里讀書，聽說成績不錯，一直是班上第一。”諾伊斯說道。

“你知道的倒挺清楚。”杜迪安看了他一眼，道：“你領一千金幣，去看看她，順便告訴她格萊莉的事，她有權知道。”

諾伊斯怔了一下，道：“少爺，要是她問起格萊莉的死因怎麼辦？”

“那就如實回答。”

“可是……”諾伊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萬一她想不開，覺得是少爺您交代的任務，才導致她姐姐死了，因此記恨您，豈不是……”

“她這麼想也沒錯。”杜迪安道：“記恨就記恨吧，記恨我的人也不缺她這一個，龍族，軍部，修道院，他們都想要我死，這些人我都不在意，還怕一個小孩不成？”

諾伊斯看了看他，忽然有種傷感，他沒再說什麼，應諾一聲，轉身退下了。

“格萊莉……”杜迪安默默放下筆，暗嘆了口氣，在他身邊的幾個最能信任的人中，除了梅肯和扎奇他們外，就只剩下格萊莉和諾伊斯，卡奇他們幾個了，梅肯和扎奇還在鷹眼那裡接受鍛煉，想要幫到他的話，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如今格萊莉死去，他身邊可信任的人又少了一個。

他忽然覺得，將梅肯和扎奇他們牽連進來，或許是一個錯誤。

讓他們平平靜靜的過日子，雖然普通，但興許能活到老去，但跟隨在他身邊的話，卻在所難免地要遇上危險，很多的秘密任務，只能派最親信的人過去。

“信任”兩個字，也包含着一種情感。

他默默地想着，古往今來所有的上位者，應該都會面臨這樣的情況。

派最親，最信任的人，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

這就像一個餑論！

“難道說，對於上位者而言，感情僅僅只是籠絡人心的工具？”他這樣想着，心中有一絲迷惘，雖然他做到了鐵石心腸，如果有人背叛他，他也會狠得下心，但是那些對他抱着信任的人，從不背叛他的人，卻在他的命令中死去，這種感受，他還是第一次體會。

而體會到了才發現，有些東西想到，看到，跟自己體會到，完全是不同的感受，滋生出的想法也是完全不同的。

他轉頭望着旁邊的海利莎，冷漠的眼中露出一絲溫情，但很快，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會不會有一天，自己遭遇的強敵，需要自己將她派出去應對才能保命？

想到這點，他忽然感到一絲不寒而慄地恐懼，眼中的溫柔一瞬間消失了，他低下頭，沉默着。

過了片刻，他慢慢坐正了身體，眼中的迷惘盡散，他無法改變身為統治者會面臨的種種事情，但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變強！強到沒有敵人了，也就無需犧牲自己身邊的人去應對了！

時間飛快流逝。

到了晚上九點時，諾伊斯返回到神殿中。

杜迪安看見他，問道：“怎麼樣？”

諾伊斯苦笑道：“回稟少爺，我去過了，也跟她妹妹見過了，但是她妹妹卻執意要過來見你。”

杜迪安微怔，道：“見就見吧，帶她來。”

“已經帶來了。”諾伊斯道：“我這就請進來？”

杜迪安微微點頭，瞳孔微眯一下，立刻看見神殿外站着一個熱源身影。

很快，一個少女被諾伊斯領了進來。

杜迪安望去，發現這少女跟格萊莉長得有幾分相似，但臉頰的線條更加秀美，柔和，充滿溫柔的氣質，少了幾分格萊莉身上的肅殺氣質，多了幾分溫柔。

杜迪安看見她眼眶邊有淚痕，道：“很抱歉，是我害了你姐姐。”

少女仰頭看着坐在台階後面書桌前的杜迪安，聞言微微搖頭，道：“殺我姐姐的，不是你。”

杜迪安看着她，“那你過來是？”

“我想給我姐姐報仇！”少女凝視着杜迪安，臉上的溫柔之色很快褪去，顯得有些冰冷和堅決，氣質轉眼間像變了一個人，道：“希望你能幫我，看在我姐姐的份上！”

杜迪安看見她氣質的瞬間變化，心中有些驚訝，聞言皺眉道：“報仇的事，我會做的，我答應你，一定會幫你姐姐報仇！”

“不，我要親手復仇！”少女決然道。

“不行！”杜迪安斷然拒絕，“你姐姐已經因我而死，我不能再把你拖下水，你還是回去老老實實讀你的書，將來你的生活會很富裕，等我的事平息下來，我會讓你過上最好的日子。”

“不！”少女目光決然，一字字道：“就算你不幫我，我也會自己找到方法的，不管花多少時間，多久，我都會想辦法的，雖然我能想到的辦法有限，但我一定會去找那人算賬，到時如果因為我太弱小了，被他殺了，我也不會怪你！”

杜迪安微怔，不禁多看了這女孩兩眼，尤其是她後面的話讓他另眼相看，這顯然是逼迫他幫她，但把話說的很婉轉，又讓他難以拒絕，按理說，一般人聽到這樣的消息，相依為命的姐姐死了，多半已經崩潰了，或者被仇恨充滿大腦，只想要復仇，但她卻還有心思考慮，怎麼讓自己幫她，或者說，對她而言復仇已經開始了，讓自己幫她就是復仇的第一步！

想到這裡，杜迪安微微皺眉，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可知道，跟在我身邊，你即便復仇了，也有可能會死！”

“我不怕！”少女鏗鏘有力地道，表現出非常決絕的意念。

杜迪安微微默然，道：“你姐姐讓你學律法，是讓你將來過上好日子，她自己當狩獵者，沾染了太多鮮血，不想讓你捲入進來，你難道要違背你姐姐的遺願？”

“你覺得，我還能過上好日子么？”少女直視着杜迪安，“花着我姐姐的錢，以及你給的錢，給自己買吃的，衣服，每一次吃東西，每一次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我就會想到姐姐，就會想到她用命給我換來的生活，我怎麼能這樣安逸地享受着！！”

杜迪安看着她微微濕潤的眼眸，心中隱隱作痛，一時無言。

少女似乎看出了杜迪安的心思，說道：“大人，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你覺得害了我姐姐，心中有愧，擔心又害了我，請大人放心，我如果死了，只怪我學藝不精，絕不是大人的錯，大人不要往心裡去，您就當我是您手裡的一把利劍，求你打磨我，讓我能夠殺人！復仇！如果有一天這把劍折了，綉了……大人您便隨手丟棄吧，再找一把更好的劍就是。”

杜迪安心中震動，怔怔地看着她，看見的是一雙明亮卻冷決的目光。

他默然，思考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了，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一定會用最好的資源，請最好的老師來教導你，我絕不會讓你步你姐姐的後塵，我一定，一定會讓你成為最銳利的劍，替我斬盡世間一切醜惡和卑微！”

少女眼眸發亮，兩腳跪下，重重叩首，“多謝大人！！”

杜迪安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事已至此，他不願再繼續考慮，猶豫不決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道：“起來吧，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大人，我叫‘歐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