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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謝家少年郎阿岩來說,回家過年註定是個不太美好的決定,在路途之中他就曾猶豫要不要回家過年。畢竟出來一趟,回家過個年,還不知道會不會再許他出門。但是因為想念父母,想念在外遊玩的熊弟弟,謝岩還是決定回到洛陽。

哪怕他下定決心時,處處飛白雪,路上極難行,謝岩還是趕在臘月中旬抵達洛陽城。看到洛陽城門的時候,謝岩的心情還是非常非常好的,想的是父母一定特別相信他,見到他會很開心,想的是熊弟弟沒準也已經回來,可以趁機問一問熊弟弟這一路有什麼收穫,然後親親香香地和外祖外祖母並父母一起,過個開開懷懷的年。

不想才進宮門,還沒等他收拾行裝,洗去一身風塵,就聽到東宮舍人悄與他提,父母曾經鬧得非常僵,差點叫人以為他們會就此各別天涯:“丹道?”

謝岩對道教,有承襲自母親的天然好感,但是也有同樣承襲自母親的對於鬼神敬而遠之,秉承人間事人間辦人間了的觀念,對鬼神之說,從是抱審慎態度。忽然間回來聽到他爹服丹,以至關係失和,差點分道揚鑣,謝岩有點不大敢相信。

當然,要是他爹真信了丹道並服丹,他還是能理解的。說到這個,做為兒子也一樣苦惱,如何規勸父親,如何調和父母之間的矛盾,如何幫助他們重歸於好,都是擺在眼前急待解決的。

“把我帶回來的東西理一理,待我沐浴更衣畢再去徽猷殿。”謝岩說罷去洗漱,洗漱罷對着鏡子更衣時,謝岩比對着出宮時的自己,覺得還是有些變化的。黑了也瘦了,更精神也更野。

“他們真是一天也離不得我啊!”沒他看着,就出事了吧。

謝岩還是一如既往地又甜又嗲,哪怕他這一路遇見了很多人很多事,回到熟悉家裡時,還是會恢複本來的面貌。

徽猷殿中,邰山雨早已知道長子回來,正等着時,謝籍先進來,略有些不耐煩地道:“既然阿岩回來,便叫他監國罷。”

“是誰又給我九哥氣受了,快告訴我,我幫九哥罵他去。”謝籍的脾氣委實比從前更易怒也更暴躁,但好歹還在可控制範圍內,邰山雨也擔心長此以往,會有無辜人為此受傷,謝籍對她尚能剋制自己,對別人卻未必。

“蕭量那老匹夫,自己不回,薦上來的也是個同他一樣頑固不化,也不會說話的。”謝籍氣得要死,為自己作的決定後悔不已。

邰山雨笑道:“回頭叫阿岩對付他去,我也幫九哥罵他。”

謝籍是一天也不想再當這個破皇帝,沒奈何兒子還太小,他要就此丟手,只會叫邰山雨擔心兒子,萬一真有什麼不妥,回頭還不得他出面處理,那更麻煩。還不如等到不麻煩時,穩穩妥妥地全權交付,絲毫不必再拖泥帶水:“阿岩眼下怕對付不了,至於日後,要看阿岩成長如何。”

正說著兒子“成長如何”,謝岩就一腳跨進微猷殿的大門,軟軟甜甜地喊爹媽,邰山雨每聽到這聲音都覺自己其實不必對生女兒抱遺憾,畢竟她有個靈魂住着小公舉的兒子。

“阿岩竟還認得回家的路,還當你忘了,回不來呢。”這小東西,早先寫信還說今年過年也不回,把邰山雨惱得都不想理他。

“知道媽會想我擔心我,別說路遠雪厚,就是天下落刀子也要回來。”謝岩慣會哄他媽,嗲嗲的還屬於少年的聲音仍然柔軟好聽,甜津津的。

邰山雨就喜歡被自家“小公舉”哄,眉開眼笑地道:“好歹還知道要回來,便先饒過你這一遭,日後可不敢再說什麼過年不回家的話,天上真要落刀子那沒法子,但凡天上不落刀子都得回來。”

謝岩三言兩語,把邰山雨哄得什麼也都忘了,一邊啃着他帶回的小零嘴,一邊叨叨他那熊弟弟一路都犯了些什麼熊。謝岩則一邊與他媽談笑,一邊偶爾看他爹幾眼,他爹倒是淡定從容,看着和以往一樣,倒沒感覺出有什麼不同來,想起張煚叫他謹言慎行,謝岩心裡雖繃著根弦,卻也並沒有覺得這是個什麼需防範的事。

他啊,從小就深覺得,父親愛他至極,比愛他媽也只少那麼一點點,午飯後,父子倆散步時,謝籍提監國之事,謝岩笑道:“爹是又要同媽一道去哪裡逍遙自在,把我一人丟下面對滿朝文武,天下萬民?”

“總歸早晚是你,早熟悉了早好。”謝籍這會兒精神還好,狀態和以往差不離,他對着長子早已不怎麼嫌棄,畢竟能接他班兒,叫他能放下一切去和小青梅縱情山水。..

“爹也太放心我了,我才多大。”

“諸公皆道你施政上佳,為父自然放心。”

這句話,讓謝岩有點費琢磨,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張煚的話影響了,竟覺得他爹話里有點微薄的惱意:“那是看我小,他們皆年過半百,自然看我這小孩哪裡都好,大人對小孩總是寬容些。論理政,實則,我還遠不如爹。”

小東西素會說好話,謝籍笑了笑,揉一把兒子的頭道:“你也長大了,都會權衡利害了,就這麼著吧,朝臣的話要聽,卻要揀着聽,他們亦各自有立場,並非句句都實。”

“我聽爹的。”

謝岩也不知道他爹算是變了還是沒變,說變吧,還和從前一樣對他,要說沒變吧,神態情緒都稍微有些不同。也許是語氣神態的改變帶來的,有些話聽着不大對味兒,但只是偶爾一言半語,大多話聽着還和從前語氣相同。

“欸,他時好時不好的,眼下好的時間已經多起來,不過比從前還是急躁一些,你安安穩穩領着中書省監國,我們打算去外邊養一養,散散心再回來。”這既是為謝籍着想,也是為謝岩着想,更是為滿朝文武着想。

謝籍有時候暴脾氣上來,要打要殺的,除老油條外,滿朝文武多半都戰戰兢兢,生怕真有一天屠刀落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