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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指尖觸上溫熱的手腕。

誰知肌膚相碰不到一瞬,車駕之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打鬥聲。各類兵器乒乓纏鬥,周文與戎語交替摻雜,吶喊連連。

恕兒立刻起身,將手縮回袖中,對車駕內的眾人道:“來者或是宋國官軍,或是江湖義士,總之應當是想趁此機會襲擊戎族人。擒賊先擒王,他們肯定是衝著戎族汗王來的。咱們不能留在這輛車裡!”

話音未落,一根羽箭已經穿進車駕,落在了恕兒的卧榻旁。

小恩被那羽箭嚇了一跳,撲向恕兒懷中,卻故作鎮定說:“娘親別怕,小恩在呢!”

母女二人還未站穩,馬車便已開始疾馳起來。

翼楓的聲音從車駕外傳來:“主公,咱們先避開這場亂斗!”

飛花揚塵,車駕疾馳出陣。

青羽怒斥:“見了鬼了!這幫人不認得老子嗎?怎麼還追!”

翼楓道:“既然來者不認識你我,看來不是宋國官軍,而是江湖義士!”

正說著,幾支羽箭又嗖嗖地穿車而過。

青羽一邊駕車一邊大喊:“後面的義士!戎族汗王不在我們這輛車裡啊!你們別他媽追了!”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越來越多的羽箭。

恕兒道:“他們就是衝著這輛車駕來的!想來並不相信戎族汗王不在這輛車裡。車內危險!青羽、翼楓,你們快護着其他人跳下馬車!”

青羽稍稍放緩了馬車的速度,翼楓衝進車簾內,先扶不會武功的顏笑、顏清和顏秀跳下了車。

待翼楓回來,恕兒又吩咐道:“翼楓,你帶小恩和兩位醫師先走,實在躲不掉就亮明身份進玉都。務必護好他們!青羽護我到空曠地界之後,我們再停下車來會會那幫殺急了眼的‘江湖義士’。”

小恩仍緊緊抱着恕兒:“娘親,我不走,我不走!”

翼楓猶豫地看了一眼劉瑢。劉瑢頷首,翼楓便道:“主公說得對,現下那幫義士拚命向車裡射箭,咱們實在不能留在車裡,但立刻停下又會被他們射成篩子。小公主,咱們先走。等一會兒停了車,他們不會為難你娘親的。”

恕兒將小恩遞給了翼楓。翼楓護着小恩跳下了車,薛繁也墜在他們身後打了個滾兒。

羽箭仍然不斷地射向馬車。青羽氣不過,揚聲道:“煩請駱醫師駕車!我先跳下去攔一下那幫蠢貨!”

劉瑢迅速拉了恕兒,讓她半坐於懷中,卻未貼近。

青羽把韁繩扔給了劉瑢,便立即跳下車去往回跑,邊跑邊用長劍擋開數支羽箭。劍花流轉,罵聲鏗鏘:“你們這幫蠢豬!追錯了車,傷錯了人!戎族汗王敢大大方方地在玉都南郊歇腳,難道他就這麼傻嗎?非要自己坐在最顯眼的車駕里當靶子嗎?別他媽再放箭了!”

領頭“義士”的刀被青羽奪了去,才終於看清這位高手的容貌,當即睜大眼睛道:“啊!您難道是蜀國的青羽將軍?我隨你們出過晉陽關啊!青羽將軍您怎麼會在這兒啊!”

雙方這才停手。青羽“哼”了一聲:“你們還把翼楓將軍逼得跳了車!戎族汗王不在那輛車裡!”

領頭義士望向已經疾馳入深林的華麗車駕。“啊?那車裡還有人嗎?”

青羽打量着這幫四國盟軍中的逃兵,心想:“他們認得我,或許也有人認得當年的復國盟主齊王劉瑢。既然盟主還未準備好與主公相認,這幫人若追過去,認出了盟主,豈不是搗天下之大亂?”

青羽道:“別管那輛車了。該跳車的早都被你們逼得跳車了!其實你們追錯了車也好,免得陷入戎族人的絞殺陣里,全葬送了性命。速速離開此地吧,別再惹戎族人了。他們這次能答應撤軍回漠北,實屬不易。你們若是惹毛了戎族人,他們就地大開殺戒,不是白費了我們遠去漠北的一番苦意?”

青羽繼續與那群江湖義士周旋時,劉瑢架着的馬車卻駛入了那些江湖義士在深林裡布下的陷阱。

極細的鋼絲嵌入了馬腿,馬匹受驚,車駕便失去了控制,在野樹林里披荊斬棘,令人置身地動山搖之中,晃得劉瑢能清楚地察覺到自己的奇經八脈、五臟六腑都在什麼位置……

他只得環抱恕兒跳下車,兩人卻好巧不巧地齊齊跌進枯葉堆下的一個廢棄的獵洞中。

劉瑢悶哼一聲,仍側躺着。

恕兒則強忍着七葷八素的暈眩感,輕輕掙開了那個護着她的懷抱,坐直身子,對着已經習以為常的漆黑說:“多謝你,駱醫師。”

劉瑢不語。這一路難得舒展地躺着,他便乾脆繼續躺會兒。

恕兒蹙眉。“駱醫師,你是不是受傷了?”

劉瑢艱難地抓向自己的後背,又聽恕兒道:“剛才摔下馬車時,我聽到咔嚓一聲,好像是羽箭斷裂的聲音。醫師可是身上中了箭?那箭可是在咱們掉下馬車時折斷了?”

劉瑢詫異於恕兒敏銳的聽覺。

恕兒道:“若需拔箭,我可以代勞。”

劉瑢側躺着,單手托腮,肆無忌憚地打量着恕兒認真說話的樣子。

恕兒繼續道:“你年紀輕輕,不僅醫術高明,為人也十分仗義。我久居深宮,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你這樣光明磊落、行俠仗義的人物。你若受了傷,須得早些痊癒。不然你家弟弟由誰照料?我們這一路,又得誰相助呢?”

劉瑢這才緩緩起身,坐在了恕兒身前,握起她的手腕,引她的手掌撫到了自己的背上。

恕兒道:“你是背上中箭?我只能摸瞎子,得罪了。”遂在這“少俠”的背上仔細尋着羽箭的位置,卻察覺到這寬闊卻瘦削的後背在微微顫抖。

她不知劉瑢是在偷笑她那句“得罪了”,以為這少年是疼痛難忍,於是安慰道:“想來駱醫師自幼研習醫術,自己卻從未受過這麼疼的傷吧?不論你信不信,我倒是受過很重的傷,就在宋國的天牢里。”

劉瑢收了笑容,心道:“好在這次,又是玉都南郊,以身為盾,護你的人,是我。”

恕兒摸到了兩支斷箭,向醫師確認道:“這兩支箭,現在可以拔嗎?先拔哪支呢?”

劉瑢用右手拍了兩下地面。

恕兒會意:“你是說,先拔右側的?”

劉瑢又拍了兩下。

恕兒不願胡亂確認別人的意思,於是提議:“不如這樣,我問你問題時,你拍兩下地面,就是‘好’,‘有’,‘可以’的意思,拍三下,就是‘不好’,‘沒有’,‘不可以’的意思,如何?”

劉瑢立刻拍了兩下地面。

恕兒又問:“我可以先拔右側的箭嗎?”

劉瑢拍了兩下地面。

“拔完右側的箭,就拔左側的箭嗎?”

劉瑢拍了兩下地面。

恕兒用力撕開裙擺的布料,又將布料扯成兩條,備來給傷口包紮。她一邊握住右側的箭,一邊轉移了話題:“青羽莽撞,扔下你我就去打架了,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話音未落,已經迅速拔出了箭。

劉瑢“嘶”的一聲,心道:“對我下手,還挺利落。”

恕兒將一條布料繞過劉瑢左肩,緊緊包紮住他右側的傷口,又握住他左側的傷口,說:“你受傷中箭,是為護我。這份恩惠,我會一直記得的。來日你若有所求,我必會助你得償所願。”正說著,便已拔出了左側的箭。

劉瑢又是“嘶”的一聲,心道:“這毫無徵兆的手法,哪裡像是報恩?分明是在報仇。”

恕兒替他包紮完,劉瑢順勢一倒,正躺了恕兒一個滿懷。

恕兒連忙推他起身,卻不知是這位“少年”體重略重,還是他故意賴皮,總之推了兩下推不起來,便只得由他躺在懷裡,心想:“若是再強行推他起來,倒顯得我心思狹隘。或許他只是疼暈過去了呢?”

劉瑢安靜地靠着恕兒,心中喜悅,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