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紀伏壽回家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八,過了一天,便是年三十。

一家人守了歲,燒了炮竹,撐着泛紅的雙眼,紀思博和紀瓊枝給長輩們拜了年。

紀鴻卓、周氏、紀伏壽一人給了他們一個紅包。

紀伏壽的手筆最大,裡頭裝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紀思博大呼希望天天都是過年,這樣姑姑就能給他多多的壓歲錢。

大年初五那天,紀思博收到了帖子,是四皇子李澤約他出去用飯。

自從紀思博外出京城,李澤便心心念念他何時歸來,得到他歸來的消息,空閑下來就立時約他。

紀思博回絕了,讓小廝回話,“我家少爺要參加三月的武舉,這些天都在家裡看書呢,所有一應邀約都推了,要等參加完武舉才會出來放鬆。”

李澤聽到回稟時,十分詫異,紀思博要參加武舉考試?

轉念一想,紀思博的拳腳功夫並不差,于軍事謀略上也有涉獵,想要參加武舉也是常理。

李澤只得將見紀思博的心思按捺下來,同時也下了決定,若果紀思博只要能進二甲,他必定重用。

轉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五。

這一天,秋娘早起之後,跟月娘一起用過花嬸兒做的早膳,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看着月娘,沉聲道:“月娘,還記得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吧?走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春闈在二月初六,時候也差不多了。

月娘神色倏然一緊,唇角緊抿。

秋娘眼睛眯了起來,“怎麼,你別是忘記了我們的使命?”

花廳里就只有兩人,月娘看了一眼窗外,見花嬸兒在洗衣裳,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咬了咬唇,“一定要做這件事嗎?”

秋娘神色漸漸冷了下來,“你別忘了我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月娘蹙着眉頭,“我當然沒忘,可是我們腹中都有暉哥哥的孩兒了,難道你真的要這般無情?就不怕孩子出生之後,知曉你對暉哥哥做的事後,會怨恨你?”

秋娘眸光在月娘臉上打轉,漸漸露出一種若有所思,“你心悅上他了?”

月娘神色微微一變,抿着唇沒說話。

沉默即是承認。

秋娘心想,也對,月娘不像她,從樓里出來之時還是個雛兒,對第一個男人總是懷有一種別樣情緒,幾個月的相處,楊元暉又慣會溫柔小意,月娘喜歡他也不奇怪。

秋娘臉色一沉,“你可別做傻事。”

她可沒忘記紀伏壽,那是能招惹反悔的人嗎?

月娘似乎被戳中了某個點,情緒略顯激動,壓低了聲音,道:“為什麼非要聽那個人的話,去毀了暉哥哥的前程?

暉哥哥是舉人,他自己也說了,今科有九成的把握中進士。進士啊,這可是進士,中了進士,那就是官老爺了,暉哥哥前程無量,為什麼要毀了他?”

秋娘嘲弄的看着她,“然後呢?他就算是中了進士,當了官又如何,跟你有什麼關係?”

月娘一滯,素手感受到肚子里的動靜,突然心中生出了無限的勇氣,“誰說跟我沒有關係?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秋娘越發譏諷的看着她,“你是忘記你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了?”

月娘霎時面色一白。

“你一個妓子出身的人,貴人把你贖出來,安排你一個良家的身份,你就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當過去不存在了?”

秋娘說話毫不留情,便是看着月娘面色越發蒼白,也沒有住口,繼續道:“便是你隱瞞了妓子的身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進了楊家,也不過是侍妾的份,日後逃不過仆之一字,侍妾,可不是正經的主子。

若是你礙了主母的眼,主母多的是法子整治你,賣不了你,也能使手段讓你骨肉生疏分離。又或者,主母只要再給楊元暉找一個顏色好的,你就只能聞新人笑了。

再者說,楊元暉得罪了貴人,貴人要他前程盡毀,這次被你提醒了楊元暉,他躲了過去,焉知貴人不會再使其他手段?

你不知貴人的身份,你終日提心弔膽,你連防備都不知該防備哪一方面。若你這次壞了貴人的事,下一次,貴人出手狠辣,連你都逃不過去呢?

你從樓里出來,應當知道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的道理,你靠自己不好,非要靠個男人?”

月娘一陣沉默。

然而這番帶着警告的勸誡,沒能勸住一個芳心陷落的女子。

月娘徑直起身離去,回到房中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就匆匆從院子里離開。

秋娘看着她急切的背影,臉上浮現一抹濃厚的嘲諷。

她比月娘識時務,她就不會像月娘那樣明知跟楊元暉不是一路,還非要陷進去。

“月姑娘,你這麼匆忙,是想去哪裡?莫不是忘了我家主上在揚州交代你的事?”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娘的腳步僵住了。

她轉過身,就看到花嬸兒在她身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月娘一顆心不斷的下沉,唇瓣微微哆嗦着,“你你不是暉哥哥帶回來的幫工嗎?”

花嬸兒笑笑,“主上怕你們人生地不熟,就讓我來幫襯一下你們。”

她是小山村裡的人,是夜鷹之一房的親娘,同時也是上一代的夜鷹。

她目中帶着深意的看着月娘,“月姑娘,你將此間事告知楊家小兒,那便是站在我家主上的對立面,對待敵人,主上可不會像之前那樣好說話了,看在照顧了你幾個月的份上,勸你不要自誤。”

月娘萬萬沒想到,那個貴人竟神通廣大到連楊元暉找來的幫工都是她的人,這一刻,她彷彿才知曉秋娘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貴人會怎麼對待敵人?”月娘膽顫顫的問道。

花嬸兒又笑了笑,“生不如死,總比一死了之來得讓人痛快。”

生不如死?讓人痛快?讓誰痛快?

毋庸置疑,肯定是讓那位貴人痛快。

月娘這一下,連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

“我不過是饞嘴,想出來買一些蜜餞,不過想起來今兒有要事要做,還是不買了,回去吧。”

月娘強顏歡笑,終是熄了要去通風報信的心思,實在是紀伏壽的手段讓她太過害怕了,她都不曉得若是自己進了楊府,是不是楊府的下人也是紀伏壽的人。

花嬸兒上前攙扶着她,欣慰的道:“這就對了,答應了的事,總要信守承諾的不是?”

秋娘一直在花廳里候着,見月娘被花嬸兒攙扶着回來,心裡就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貴人又怎麼會讓她們誤事呢,幸好她沒有跟着瞎胡鬧。

她目光在月娘臉上一轉,便對花嬸兒道:“花嬸兒,等我去換一身衣裳,便去楊府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