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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主任,體檢一下,拍個核磁共振而已,您緊張個什麼勁啊。”值班的小護士生性潑辣,仗着年紀小,對主任說話的時候也是大大咧咧的。

霍從軍這個年紀,看到20歲出頭的小姑娘自然是笑呵呵的,只在嘴角掛出一絲苦色,故意抱怨道:“體檢哪裡需要做核磁共振。要求做核磁共振的,應該是凌然吧。”

“凌醫生也是關心你。”主任猜到了,小姑娘也不用隱瞞。

霍從軍哼哼兩聲,道:“你們年輕人,知道什麼是關心人呀。不到我這個年紀,你們是沒體驗的……”

他正發著感慨,就見面前的小姑娘抿嘴笑了出來,不由皺眉且好奇的問道:“我說的哪部分有笑話的成分?”

“你們年輕人。”

“這種稱呼,現在也不能用了?”霍從軍大為驚詫。

“這種稱呼是哪種稱呼啊?”

“就像是小公主這樣的詞。”

“您想哪裡去了。”小姑娘一個被動撒嬌,接着道:“我笑是因為您說的‘你們年輕人’,包括了我和凌醫生啊。”

霍從軍一曬:“這都多久了,凌然就算帥,也帥夠了吧。”

“不會,還是和以前一樣帥。”小護士雙手捧心。

霍從軍呵呵一笑,主動躺上了核磁共振的金屬板床。

小護士又做一番檢查,再推門出去。

很快,核磁共振的轟隆轟隆的吵雜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說起來,核磁共振是真正的高科技,甚至可以稱之為黑科技。它的原理是用原子核在磁場中發生共振,從而重建成像。

聽起來彷彿用一個強磁場就能解決的問題,實際上卻包含着至少兩個諾貝爾獎。

第一個諾獎出自1944年,它獎勵給30年代的發現:磁場中的原子核會沿磁場方向呈正向或反向有序平行排列,而在施加無線電波之後,原子核的自旋方向發生了翻轉。

第二個諾獎出自1952年,用於獎勵1946年的發現:將具有奇數個核子的原子核置於磁場中,再施加以特定頻率的射頻場,就會發生原子核吸收射頻場能量的現象。

而在此之後,還需要一輪輪的基礎科研投入,才能緩慢的建立起核磁共振機的基礎。

1974年的羅波·洛赫爾和他的團隊拍出了著名的核磁共振圖“諾丁漢的橙子”,且不提在當年徒手造出一台0.15T的核磁共振機需要多少錢,光是十幾個人的團隊,維持十幾年的時間,就是一筆驚人的項目開銷了。

而在病人們能夠在醫院裡做核磁共振之前,還需要更多的專業名詞注入其中。比如傅里葉變換,比如超導,比如表面線圈和主動屏蔽……

可以說,核磁共振是真真正正體現了現代科技的發展的儀器,而且是對現代科學,尤其是基礎科學的極大的應用。

如果有人問,投那麼多錢給科學項目,尤其是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基礎科學有什麼?若是以核磁共振舉例的話,那就可以禮貌的回答:實不相瞞,它可以用來救你媽。

當然,大部分人是不相信自己需要被救的。

就好像霍從軍,做完了核磁共振出來,依舊不高興的道:“我確實是沒事兒,算了,做一個檢查,也讓你們安心。”

“沒事兒最好啊。”小護士裝着可愛,趕緊將主任領出來。後面等着看病的病人多着呢,尤其是凌然回來以後,全院的核磁共振機都恨不得一天干25個小時。

“凌然呢?”霍從軍出門來,清咳兩聲,就問了起來。

“凌醫生在辦公室呢。”小護士掩嘴一笑。

霍從軍看到了,不由皺眉:“你這又是笑什麼?”

“我就是覺得,霍主任您這時候特別生活化。”

霍從軍嘆口氣,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道:“你們年輕人的話,我真的是聽不懂了。”

小護士話出口,也有些忐忑,她其實是想說,此時的霍從軍很像是家人帶過來看病的老頭,出門就找陪護的人。

但是,她就算是再傻白甜也知道,調侃霍主任一定要收斂,用護士長說的話,那就是平時能給你爹撒的嬌,你就撒,這個等級以下的就自己掂量了。

小護士自我掂量,覺得要將霍主任形容成糟老頭子,那自己多半要被罵成糟肉了。

“生活化,就是說您平易近人。”小護士胡謅了一句,算是遮掩了過去。

霍從軍更不會深究。

到了辦公區,他的手就背了起來,威嚴之氣自尾巴骨一路催上來,進到辦公室里,已經是帶着氣勢了。

來來往往的小醫生們噤若寒蟬,走路都踮起了腳尖。

霍從軍微微揚頭,放眼看去,就見凌然正面對着電腦,飛快的閱讀着病例和病史。

他出去這麼些天,該出院的病人都出院了,留下來的,多是病情出現了變化和反覆的。這也是很正常的情況,隨着治療的病人的數量的增多,哪怕是九成的治癒率,也意味着每個月都有幾十上百名的病人未能完全治癒,出現各種併發症或病情變化的概率就更高了。

凌然閱讀的很仔細,他是很習慣從閱讀中獲得信息的。

當然,這就需要下面的醫生們撰寫病例和病史的時候,花費更多的心思了。

霍從軍望着凌然挺拔的背影,全神貫注的姿態,不由暗暗點頭。如果自家急診科里,都是凌然這樣的醫生,何愁大急診的夢想不成呢。

“霍主任來了?”周醫生原本是來歇個腳,上個廁所,喝點水,吃點東西補充點營養,稍事休息以後再回去大幹特乾的,見到主任霍從軍,卻是滿臉的正義從容。

他也是有經驗的,辦公室裡面,誰要是表現的像個老鼠,那誰就是老鼠,誰要是表現的大義凜然,誰就有可能是凌然。

“恩。”霍從軍瞅了周醫生一眼,沒多言,卻對轉身的凌然道:“凌然回來了,怎麼不休息一天?”

“路上休息了。”凌然自然回答,接着問:“您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我的身體好着呢。”霍從軍擺擺手,道:“我這個年紀,是該注意身體了,但還沒到需要你們關心的程度。”

“影像片出來了嗎?”凌然根本沒理他的“主訴”。

“還沒有呢。”跟隨的小護士笑眯眯的回答。

“那等出來了……”

“出來了直接交給我。”霍從軍轉頭命令了一聲,再對凌然道:“你不用操心我,我的身體怎麼樣,我自己清楚的。”

凌然不置可否,轉而道:“主任,不如再給我安排幾台心臟手術?”

凌然也許是想用技術說明什麼,但這樣的要求,霍從軍向來是拒絕不了的,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凌然困頓於肝臟手術中——如果凌然準備在肝臟領域裡潛心研究,霍從軍只會支持,但如果他想增加自己的廣度,霍從軍自然也只會支持。

“行吧。”霍從軍嘆了口氣,心情卻是莫名的舒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