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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室里的病人家屬走了又來,來了又走。

一些手術做的快的病人家屬,差不多一兩個小時就離開了,做的慢些的,往往三四個小時,也就結束了煎熬。

小鳳卻是最早來到等候室的,但從早上等到了中午,也都沒有見到小戴出來。

雖然術前談話中,已經多次說明這個情況了,但在這種狀況下,小鳳是不免會胡思亂想的。

“回去注意身體,記錄一下病人排尿的時間……”趙樂意跟着病人一起出了手術走廊,摘掉口罩,給病人說著注意事項。

小鳳看的有些羨慕。

??

曾經,在小戴剛生病的時候,她是有些畏懼這個場面的。午夜夢回,想到小戴會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她就有心如刀絞的感覺。

那時候,小鳳就覺得,一場手術做下來,好人都會變的虛弱,接下來幾年都不一定能恢復的過來,後期指不定還會有別的什麼毛病。

每每想起強壯如牛的小戴,在手術後會變的虛弱不堪,渾身疼痛,夙夜難眠……小鳳就渾身不自在。

但是,現在再看這些做完了手術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小鳳心裡想的卻是:如果小戴也能這樣出來,就好了。

別說將養幾年,就有可能恢復如初,哪怕能再多廝守幾年,也是好的……

“你老公還沒出來?”中年男人早就接到了自己堂嬸子,後者是騎電動車撞到了金杯,只摔碎了一條胳膊,並不算很嚴重的樣子,只是拼接耗費了些時間,再加上有許多細碎的玻璃戳到了肉里,方才拖到了現在。

堂嬸子身邊有自家兒女在跟前,他也懶得往上湊,倒是回頭看見小鳳,見她端正的坐着,依舊是一副婉約惹人憐愛的樣子,不禁心痒痒的,又湊了上來。

小鳳對其不假顏色,只是淡淡的“恩”了一聲。

中年男人不以為意,心裡只當自己還是在聊陌陌,順手再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小鳳,笑道:“剛才怕你說我老土,我現在得回去了,給你張名片,有需要的話,打給我。鄙人邵丕貴,做凍品的。你別多想,咱們也算是相識一場,就當是交個朋友……”

小鳳煩悶的轉過身去,此時是連話都懶得說了。

邵丕貴討了個沒趣,依舊是淡然處之,自我安慰:就當是聊探探了。

接着,他又將名片放在凳子上,繼續和顏悅色的笑笑,道:“我名片上有郵箱,還有新註冊的qq號,都是安全號碼,有什麼事都可以聯繫我。得,我先走了,咱們有空再見。”

小鳳有些氣憤,有些羞惱,也不知道給誰發脾氣,再回想與老公的點點滴滴,淚水已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是哪個病人的家屬?”剛給邵丕貴的堂嬸子做了手術的趙樂意看到了,亦是有些於心不忍。

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哭成這個樣子,不免太令人心碎了。

旁的護士不是很舒服的撇撇嘴,道:“凌醫生從icu里撿回來的那個。”

“現在1號手術室里正做的手術?”趙樂意一聽就知道了。肝胃聯合根治術,這個手術名字出現在手術區的介紹欄的時候,都像是自帶光環似的,在所有醫生眼裡自帶字號加大加粗的功能。

小護士“恩”的一聲,道:“聽說她是放着富家小姐不做,跟老公私奔的,好日子剛沒過幾天,就遇到這麼個事。”

“怪不得,看着是挺可憐的。”趙樂意干看着,沒敢上去說話。天知道自家老婆有沒有拿他的錢,買包包送給醫院的某幾個護士,使其監視自己。

小護士給了趙樂意一個衛生球,道:“你們男人就知道看這些,人家傷心的不行,是為了勾引你們的嗎?”

趙樂意這才有點醒悟,不由笑了:“你也說不是勾引男人的,那你幹嘛不給她好臉色?”

“誰不給她好臉色了,我就是看不慣她!”

“那你還幫她說話。”

“你們臭男人沒資格看不起女人。”護士振振有詞。

趙樂意也不是第一天跟小護士打交道了,知道現在進入到了絕不可能勝利的對話,明智的道:“忘記了,我手術室里還有活。”

他手術室里自然是沒有活了,但是,比起外面,顯然還是手術室更令外科醫生安心。

趙樂意溜達溜達的轉悠了一圈,兩次經過1號手術室的門,忍住都沒進去。

大手術又如何?

說破天,無非就是肝切除和胃切除合并到一起做罷了。

當然,肝切除和胃切除單列開來,也算是大手術。

但是,說破天去,肝切除也不過是暴露肝臟,截斷血流,完成切除,縫合退出罷了。要不是病人脆弱易死,他趙樂意也能做。

“趙醫生,來根豬蹄?”守在手術區小食堂的廚師,如今已是急診中心自己僱傭的了。自從凌然開始做肝切除以後,急診科的收入就節節攀升,晉陞急診中心以後,科室收入就更高了,以至於整個科室的待遇都節節攀升。

某些月份,自費病人太多,霍從軍甚至要花些精力,跟左慈典討論討論花錢的問題。不找到好理由好好花錢的話,資金上繳給醫院,可就要變成醫院平均獎金了。

雖然上繳總歸是要上繳一部分的,但要是能少繳一些,總歸是好的。

現在的小食堂廚師,就是花錢的一部分。

臨時工,沒編製,工資也不高,但對方乾的熱火朝天,還幫呂文斌帶貨……

趙樂意猶豫了一下,鼻子微微抽動,還是從心的刷了微信。

捧起豬蹄,趙樂意狠狠的咬了一口,使勁撕下一塊肉,使勁咀嚼,好像嚼的是呂文斌的腳踝似的……

趙樂意皺皺鼻子,問:“小呂呢?”

“呂醫生?他今天做手術啊,興奮的不行。”廚師指了一下頭頂的屏幕。

趙樂意順勢看去,就見一顆暴露在外,血糊糊的肝臟,正在被好幾隻手一起搗鼓。

趙樂意同志的臉色登時一僵。

新來的小廚師哪裡知道科室內的往事,還與有榮焉的道:“聽說是國內最頂尖的手術了,好多人看呢。”

“手術還沒做完呢。”趙樂意嘴一撇,內心冷笑:吹牛容易,讓牛落下來就難了。

這時間,縮在角落裡刷抖音的周醫生道:“挺順利的,看樣子,聯合切除對凌然是沒什麼難度了,就看預後了。”

趙樂意猛的轉頭:“你啥時候窩這裡的?”

周醫生懶洋洋的動着手指,用老年語速,道:“幾點鐘開始上班來着?”

剛剛連做兩台手術的趙樂意不知道該氣惱呢,還是感謝周醫生讓了機會給同僚。

不等他說話,旁邊又有不懂事的住院醫小聲議論聲傳來:“看凌醫生做手術,怎麼那麼容易呢?”

“雲利的直播平台,還想有100多個用戶在看這個手術。”

“咱們醫院,能做這個手術的,應該就凌醫生一個人吧。不對,省內能做這個手術的,還有誰?”

“噓……”

趙樂意眼皮一抖,再咬一口豬蹄,覺得平日里軟糯的豬蹄筋,似乎都變硬了。

“我出去一趟。”趙樂意放下豬蹄,擦擦嘴,就想去1號手術室了。

“吃完豬蹄得洗手啊,多膩歪啊。”周醫生挺了一下腰,嘆了口氣,揉揉自己酸軟的脖子,也站了起來:“那個,給包上幾個豬蹄,選大的,分開裝。”

“您是準備帶回家?”小廚子順口問了一句。

“醫院就是醫生的家。”周醫生哼了一聲,道:“我給爸爸們送點吃的過去。”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