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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得真早,也許心裡有事一夜根本就未睡好,心裡又放不下與念北的種種,穿越回去的念頭一直放不下。就這樣見無緣,恨無端,雕花門窗關閉着沉香的氣息,屋外傳來鶯燕柔嫩的啼叫聲,輾轉反側一直熬到參橫易曉。

父王早早地吩咐了車馬送她來了宮前。偏偏離着說定的時辰還早,雪雁只好來回地走着候着李恪來接應,好容易熬到太陽模模糊糊地從厚重的雲層里升起來,大臣們陸續散朝出來,為了避人耳目,雪雁躲得遠了一些。

心底思量着昨日與李恪的對話,既然應了這個差事,就馬虎不得,只是不知道楊妃長得什麼樣,什麼性格,各種問題浮想聯翩,一時間顧不得抬頭,與來人撞了一個滿懷,眼前眉眼英朗的少年帶着一身香氣,個子比她高了整整一頭,她不得不仰視細看。

“大膽!見了晉王還不迴避!”還來不及細細端詳,一個侍衛大吼了一聲,嚇了她渾身一激靈。

哦,原來李治長得也是這樣英武。《西廂記》有一段:“蘭麝香仍在,佩環聲漸遠。東風搖曳垂楊線,遊絲牽惹桃花片,珠簾掩映芙蓉面。你道是河中開府相公家,我道是南海水月觀音現”。這些形容男子儀容清華的句子,如今拿來形容李治也不為過。

李治沒有說話,只拿眼睛看着雪雁,雪雁愈是覺得心裡發慌,愈是屏息聞見昨日沐浴時泡的丁香花的香氣。再看李治銀紫色高昌騎士對獸毬紋錦長袍,腰間原來系著一隻丁香花顏色的紫色香囊。

李治打量她的舉動,儒雅溫和滿含笑意地帶着少年變聲期特有的沙啞嗓音問她:“怎麼?瞧上了我這個香囊?”

“回晉王,雪雁一向對錦衣玉食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不感興趣。”這個晉王是不是歷史上說的那般仁厚?雪雁緊張得要命,一張嘴話說成了義正言辭的模樣,心裡後悔得要命。

晉王倒並不介意,才被師傅訓誡了,眼前的小美人讓他生出幾分歡喜“哦,你叫雪雁么?誰家的?”

自古成者為王敗者寇,他是將來的皇上啊,萬萬不能得罪的。“是,民女李雪雁,家父刑部尚書、任城王李道宗。”雪雁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原是叔父家的。如此說來,我該叫你一聲表妹?”這個晉王還真是比李恪敦厚,雪雁一進宮就攀了個大親戚。“雪雁不敢,晉王抬愛了。”眼前本是個和氣又平易近人的少年,可一想到他日的唐高宗以及父王的死,雪雁心裡便多了一層忌憚。

“你來宮裡做什麼?”果然,懦弱的人其實心機一點不比別人少,問的還是很仔細的。

“聽聞楊妃娘娘抱恙,雪雁臨了一些佛經,以表心意。今日想來瞧瞧娘娘鳳體好些了沒。”雪雁不敢撒謊。

李治笑了笑說:“原來是去看楊母妃,我帶你去便是。”

雪雁為難地回身看了看,李治瞧着她的舉動問:“在等什麼人嗎?”想起歷史上李恪和李治並不交好,雪雁極力地淡定答道:“沒有在等什麼人。有勞晉王了。”

到了碧霄宮門口,宮女們見來的是晉王,飛快地去通傳。楊妃見來人是晉王和雪雁,也禁不住一愣,隨即換了一副笑臉說道:“稚奴越發出落了,讓母妃好好看看!果然是儀錶堂堂的男子漢!”又抹了眼角的幾滴眼淚說:“可惜皇后娘娘的身子骨了,臣妾心裡疼着也是沒法的事!”

李治忙上前幾步攙扶楊妃坐在榻上:“母妃如今可要保重好身子,才免得兒們日夜挂念。這不,雪雁妹妹也來宮裡看母妃了!”

楊妃這才破涕為笑:“看看我這糊塗的,不是稚奴提醒的話,倒忘了向雪雁道謝了。”

楊妃只穿了件簡單樣式的黃羅鞠衣,現代資料不假,果真無翟紋。雪雁正看她鞠衣,聽她說話才覺得失禮,驚慌還禮答道:“娘娘言重了,雪雁真沒有做什麼,何足言謝?”

楊妃溫和地笑道:“恪兒說,你替我臨帖了佛經,這也算是救了本宮一命,叫我如何能不謝你?”

“娘娘言重了。娘娘吉人天相,雪雁只是替娘娘抄寫經文祈福盡了點綿薄之力。”雪雁帶着笑清脆地回答。

晉王也沒有話說,呆了片刻便告辭了,臨走對雪雁忘了一眼:“妹妹得空可去我那裡玩耍片刻。”雪雁又忙還禮答應着。

李治離開了,雪雁覺得心裡輕鬆了不少,回話也自如了許多。說了一會兒話,楊妃長吁了一口氣,坐在妝台前,將她的眉描成了又濃又闊的廣眉,一掃剛才的細長而淡淡。雪雁在心裡嘆了口氣,也許她也只有把心思都用在這上面,才聊以打發沒有君王寵幸的悠長歲月。

出了碧霄宮,天井裡濕漉漉的,漢白玉的大魚缸里數條金魚浮出水面吐着泡泡,旁邊一樹梨花開得正濃。只是,聖上的眷顧之愛飄散在這這四方的天井裡竟然那樣稀薄讓人透不過氣。

吐蕃的宮殿——那裡也許正有如花的生命熱烈盛開或是悄然枯萎。自己將來的路在哪裡?如今被囚禁在這個世界裡來得了回不去,淚水哽住喉嚨,好容易才嘆出了一聲,忽地想起剛才答應了晉王,恰好一個大約是浣衣局的老媽子過來,趕緊問了晉王住的地方,直奔過去。

晉王還沒分得單獨的府邸,此刻只有他的乳母在。雪雁無聊地坐等着,只覺得腰酸腿軟,只好站起來四處觀賞。

屏風下的古琴好生氣派,似乎是一把伏羲式的九霄環佩,紫栗殼色的杉木,小蛇腹斷紋間雜細密牛毛斷,扁長圓形的龍池、鳳沼。

細摸琴身,這琴寬闊厚重,撥幾下琴弦,蒼松透潤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雪雁依稀記得《梅花三弄》的曲子,緩身坐下彈了一曲。

一曲未盡,只聽得一聲婉轉悠揚的歌聲傳出:“蘭生空谷,無人自芳;苟非幽人,誰與相將。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晉王!”雪雁起身施禮“晉王原來深通樂曲。”

晉王對她的讚揚不置可否“早聽聞叔父家有一妹妹博學廣聞,原來還會撫琴,不知可會對弈?”

雪雁謙遜地回答:“略懂一二。”

“那可太好了。好妹妹,陪我玩一陣,不然真是悶壞我了。”晉王似乎突然變得很親昵。

棋局擺好,雪雁執黑,晉王執白。

靜悄悄,只有眼前這空如曠野的棋盤和星星點點的埋藏殺機的黑白棋子,讓雪雁心思浮動,煩躁不安。似乎安排好的行程被打亂了,此刻,李恪應當去了碧霄宮並且在那裡知道了她的去向。

並不是在意李恪是否會生氣,可是爽約的確不是她做事的風格,何況李恪那驕橫的脾氣一上來,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亂子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要給父王帶來什麼麻煩才好,雪雁暗自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