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冰玫的生日，她化了一個淡妝，挑了一支顏色正紅的口紅。

“晨雲，晚上回來吃飯嗎？”她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等了大半天卻也不見對方回復，她想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吧，忙到沒有時間看手機。

於是她打了電話過去。

“喂？什麼事？”雖然隔着手機，她還是聽到了不耐煩。

“今天回來吃飯嗎？”

“不回了，公司有應酬。”

“今天可以回來一下嗎？我…”

嘟嘟嘟嘟…話還沒講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我今天生日。”她自言自語道，猛一抬頭，鏡子中的自己，竟然已是熱淚盈眶。

她竟然還會哭。本以為，早就習以為常，本以為，早就堅不可摧。

當天晚上，家裡還是很熱鬧，大姑子雖然已經出嫁，卻仍然住在韓家。兩個兒子很是鬧騰，哪怕吃飯也沒有一刻消停，正如他們的名字一樣，大的叫龍兒，小的叫虎兒，永遠都是精力充沛，生龍活虎。

“虎兒，過來。”大姑子韓暮雨斜斜看了一眼溫冰玫，招手把六歲的兒子叫到身邊，耳語幾句之後，便聽見虎兒笑着大叫，“舅媽的嘴巴跟女鬼一樣。哈哈哈。舅媽，女鬼，舅媽，女鬼。”

“舅媽是女鬼哈哈哈，舅媽是女鬼。”九歲的龍兒聽到後也開始笑着嚷嚷。

“我媽媽才不是女鬼。”這時候冰玫五歲的大女兒草莓走了過來。

“說話那麼大聲幹什麼？！一點女孩子的樣子也沒有。小心長大嫁不出去。”之前跟着哈哈大笑的婆婆開口喝斥草莓道。

“哥哥說話比我還大聲呢！”草莓心裡不服氣，委屈地看了一眼冰玫。

“好了，草莓，哥哥跟媽媽開玩笑呢。我們吃飯啦好不好？”冰玫笑着說。

“你就慣着她，一張小嘴跟麻雀似的。”韓暮雨的聲音飄過。

冰玫並沒有理會。有些人，無視才是最好的反擊。更何況，她怎麼理會？是去爭，去吵？還是去哭，去鬧？這樣除了讓草莓多一些不愉快的經歷之外，又能得到什麼。

“阿姨，玫瑰醒了嗎？”冰玫問保姆。

“還在睡呢，可乖了。”

“嗯，奶喝了嗎？臭臭拉了嗎？”

“啪”一聲巨響，韓暮雨把筷子狠狠扔在桌子上，“吃飯呢！什麼都在飯桌上說。”

“不好意思。”冰玫冷冷地道歉。

“人家都是母乳，就你精貴一點，一個月就斷奶了。還好是嫁到我們家，不然奶粉都買不起。”韓暮雨揮手讓保姆拿一雙新的筷子給她。

冰玫不再說話。

雖然韓暮雨說話難聽了點，可也是事實，冰玫苦笑，對二女兒，確實是虧欠了。

那時候她還沒出月子，小三逼宮，才知道韓晨雲出軌，活生生被氣到回奶。最後卻是苦了女兒，只能吃奶粉。

“對不起，是媽媽沒用。”她在心裡想着。

“晨雲怎麼不回來吃飯？”婆婆開口了。

“他公司有事。”

“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聽話一點，不然老公不會喜歡的。”婆婆用鼻孔跟她陰陽怪氣說了一通。冰玫只當沒有聽到。

她已經麻木了。

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婆婆卻回頭怪她沒有本事。她不懂，為什麼這麼多歪理可以被他們這麼理直氣壯順理成章地說出口。

她用公筷給草莓夾了一塊番茄。

草莓笑着吃掉，然後夾了一塊雞蛋給她，“媽媽生日快樂。”她笑着說，“生日要吃雞蛋。”

冰玫愣住了。

淚水濕了她的眼眶。

丈夫的冷落，外甥的嘲笑，大姑子的奚落，婆婆的刁難，她都可以無動於衷，雖然委屈，卻也不曾為之落淚。

可獨獨女兒的“懂事”和“暖心”，卻讓她防線奔潰，淚水決堤。

“謝謝寶貝。”她迅速調整情緒，笑着說。

一頓飯，吃得並不開心。

可冰玫的心卻是暖的，女兒是這冬日裡的暖陽。

晚上十一點，韓晨雲還是沒有回來。

冰玫卸了妝，心還會痛嗎？她問自己。他曾說過，這個顏色很適合她。

叮咚一聲，冰玫收到一條信息，不用拿出手機也知道，是閨蜜闌珊發來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樂。有空嗎？醉生夢死，速來蹭pa”果然是闌珊。

“還有一個小時，我生日我最大。”她換了一支口紅抹上，“你最美了，我們出去任性一下下。”她對鏡子里的自己說。

醉生夢死，是一家酒吧。

二十分鐘後，冰玫來到闌珊的包房。

卻發現，每個人都戴了面具，除了她。

“喝酒喝酒！”人群對着她喊道。

“不算不算，別欺負我閨蜜，她新來的。”闌珊拿着事先準備好的面具給冰玫，“跟一下潮流，來個假面舞會。”

“挺有趣。”冰玫接過面具。

“喝酒喝酒！”人群再一次沸騰，聲響比之前還要大。原來，又來了一個“新來的”。

“哇，是鑽石王老五啊！”一個女聲飄來。

“好帥好帥。”另一個女聲，“好想做他的舞伴。”

冰玫順着眾人的目光焦點望去，卻發現這個“同是天涯淪落人”也在看着自己，大概，因她還未戴上面具。她禮貌一笑，隨手戴上了闌珊給的面具。

他就沒有那麼順利了。喊他來的兄弟，不比冰玫的姐妹那麼細心，並沒有事先準備他的面具。

他只好喝酒。這也是他的本意。不然，他不會答應來這種酒局。

今天對他來說太艱難了。一個人在家，恐怕會瘋掉。

他坐到了冰玫的身邊。

大概是因為新來的喜歡和新來的扎堆吧。

“冰玫美眉，這是您的壽禮，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請笑納。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闌珊這時候看上去簡直跟高中的時候一模一樣。冰玫雖然被逗笑，心裡卻有一絲苦澀，因為她曾經也是這樣一個逗比歡樂二逼青年。

“你最好了，謝謝。”她收下禮物。

“今天是你生日嗎？祝你生日快樂。”他不知道從哪裡也弄來一個面具，冰玫卻記得他的氣息，所以也還認得他。

“嗯，謝謝。可今天我不是主角，我是來蹭pa的。”她笑着說。

“蹭pa？”

“就是蹭人家的party呀。”她喝了一口香檳，“我都湊不齊這麼多朋友呢。”她自嘲。

“真巧。”他的聲音很低沉。

哪裡巧？冰玫只當他也是來蹭pa的。

“跳舞跳舞啦。”闌珊出去溜達一圈後又跑回來拉走了冰玫。

“小妮子了不起啦”闌珊一臉八卦對着冰玫。

“什麼啊？”冰玫一頭霧水。

“我跟你說，你家那個可以踢了，你的春天來了！”

“什麼什麼啊？”冰玫一臉黑人問號。

“那個鑽石王老五，你身邊那個，身家過億！很高冷的，一般的活動根本不出席，我這客戶竟然還可以約到他，簡直讓我刮目相看。”

“那關我什麼事，我還以為有什麼好事呢瞧你說的。”

“當然關你的事，你更讓我刮目相看！人家冰山鑽石，可從來不跟人打招呼說話的！他今天主動祝你生日快樂哎！！！我邊上的妹子已經用眼神把你射殺一萬遍了你沒有感受到？！”

“沒有啊。”冰玫被闌珊逗笑。

“哇哇哇，冰山融化了，他追出來了！好好把握啊，我走了，不用謝。”闌珊說罷就真的走了。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冰玫在舞池裡。

“能否有幸，與你共舞一曲？”聽到這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低八度嗓音，冰玫這才反應過來，闌珊的話是什麼意思。

正巧，音樂變了。Dj強行從動感的舞曲切換到了交誼舞的音樂。

他半彎着腰，向她邀舞，像個優雅的紳士，讓人無法抗拒。

“好”，曲子響起，《聞香識女人》，她很熟悉的調。

一曲終了，他禮貌道謝，說有事要先走。

冰玫也在心裡道謝，謝謝你讓我有了舞伴。

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兩點，冰玫輸了開門密碼，卻總是提示密碼錯誤。

又試了兩次，她放棄了，因為知道密碼被人改了，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代駕已經走遠，冰玫打算在車裡將就一晚算了。

因為還要上班，她設了早上六點的鬧鐘，第二天鬧鐘響起的時候，冰玫頭疼欲裂，而且，好冷。

她掙扎着起床，揮了揮麻木的手，正準備下車，卻看到一輛黑色X5開進了車庫，車牌688，是韓晨雲的車。

他，竟然，一夜未歸。

冰玫準備下車打招呼，可眼前的一幕，硬生生把她的動作制止。

只見一個女人，和他在車前激吻。

“昨晚還沒餵飽你？”他對她笑。

“你拿了東西快點回來，我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你。”她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領帶。

冰玫出奇平靜。

她掏出手機，拍了照片，發給闌珊。

“我以為我會哭會痛。可真的赤裸裸出現在我眼前，我只覺得冷。”

“離婚吧。”闌珊很快回復。

“我想想。”冰玫收好手機，卻遲遲不敢下車。明明，做賊的是他們，她卻心虛到不敢下車。

真的該好好想想了，她垂下眼眸。沒多久，韓晨雲就出來了，換了一身衣服，便驅車離開。冰玫下了車，一進門，就看見婆婆冷眼看着自己。

“長本事了你，夜不歸宿。”婆婆還是一如既往用鼻孔對着她。

“本來以為你只是無所出，沒想到你還不守婦道。”韓暮雨穿着睡衣飄過。

“你們誤會了，昨天我生日，晨雲帶我去看日出了，不信你們問他。”冰玫準備上樓，“我怎麼會無所出，草莓和玫瑰難道不是孩子。”

“她們是女兒啊，又不是兒子。還不是賠錢貨。”韓暮雨的嘴臉，冰玫不想再看。

“那你又是什麼？”說完之後，她便進了門。

“反了反了，”韓暮雨沒想到她會頂嘴，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