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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祿身旁多了個小跟班。

雖然周祿這兩年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行事,但平時端茶倒水的小事有人幫忙,也輕鬆了許多。

了許多。

“你叫悅雅?那我叫你月牙吧?”周祿摸着書,那是周負找人刻出來的字,周祿用手摸也能看。

好在前面四年眼睛是好的,習了一些字,不然連唯一的樂趣都沒了。

周祿將書放在膝蓋上,淺淺的嘆了口氣。

“弟弟這兩年心理壓力很大,我知道。他想治好我的眼睛,治好我的身體。你大概想不到,兩年前我從火場上被弟弟拖出來時,情況更嚴重。這兩年要不是弟弟每隔七日尋來葯,我恐怕還是個流着口水的痴兒……”周祿輕笑一聲,感覺到月牙的眼神又落在了他身上。

沒多時眼神移開了,他聽見月牙聲音有些冷的問道:“每隔七日吃一次什麼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月牙的聲音好像很寒很冷。

周祿怔了一下,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其實很敏感。

好像月牙不高興了。

“是弟弟尋來的一味湯藥,弟弟求過神醫,神醫說我們是先天出了問題,為上天所不容。需要常年飲用玉心湯,每隔七日一飲,身體才能長久,才能活得久。不然,只怕活不過七歲,說起來,若不是那玉心湯,我現在早沒了吧?”

對面的月牙遲遲沒說話,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了。眼神也沒看向他。

周祿有點慌亂。

“月牙?月牙?月牙你還在嗎?你在哪裡?”周祿一慌,便失手將桌上的杯盞打落在地,滾燙的水將他腿都燙掉了一層皮,但他沒有半點感覺。

他下半身是沒有知覺的。

周言詞站在他身後,房間內有一柄周祿平時無聊時自己摸索着削除來的木劍,很是鋒利。

此時她拿着木劍,站在周祿背後,只差一點就要觸碰上他的脖頸。

玉心湯,哈,那其實就是外面那些小姑娘的心肝吧。

被放了血,挖了心,熬成湯藥,每隔七日就是一條人命。

“月牙?月牙你在嗎?月牙你還好嗎?”周祿喊了好幾聲,沒有應聲,只以為她離開了,沉默了半響,才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似乎有幾分失落。

“月牙也嫌棄我是個殘障之身……”說完搖搖頭。

“不該奢望那麼多,我這樣的人是被上天不容,不該奢望那麼多的。陽光,花草蟲魚,我都不該奢望的……”

有淚從紗布下流出來。周祿卻很快擦了眼淚,半點聲音也沒有。

周言詞放下木劍,露出幾分腳步,蹲下撿起茶盞碎片。

“出去拿東西了,你衣服濕了,換一件吧?”周言詞學不來一口一個奴婢,只隨口應付了過去。

周祿似乎沒想到她還會回來,竟是一下子咧嘴笑了起來。

這笑容極其開懷,其實,他這兩年都沒見過太陽了。

弟弟不允許他離開這個門。

說是為了治病。

周祿有些不好意思,但周言詞一個成年人,卻沒有半點羞澀。

給他脫下衣服,他身上瘦骨嶙峋的可怕,骨頭都冒了出來,能看出身上根根肋骨。身上很多地方都有傷痕。

“這是當初分離身體時留下的傷口。”周祿摸着身上痕迹。

周言詞嗯了一聲,看到他腿上已經被水燙出了很多泡,但他一點知覺都沒有。腿上已經萎縮,只有一層皮貼着骨頭,看着極其可怕。

周祿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目光,面色微白,雙手想要擋住腿。

周言詞淡淡的移開眸子,給他擦了葯,換了衣裳,並未打碎他那點微弱的自尊。

“兩年沒有曬過太陽了,真懷念以前每天在家裡曬着太陽的日子。大伯還每天請人教我習字,承瑞哥哥寫的字最好看。真想他們。”周祿似乎越來話越多。

被關在屋中兩年,他變得越發沉默寡言。若不是前段時間他突發高燒,差點一個人死在裡面,弟弟也許不會讓月牙過來吧?

周言詞看着門。

其實門一直沒鎖,但周祿眼睛看不見,又站不起來,自然打不開門。

周負大概也不想他出去,外面,周家人可都在!

周祿就像一隻小白兔,被弟弟圈養了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周祿一愣,便聽見月牙走過來推着他的輪椅往外走:“我帶你出去看看。”今天,算起來正好七天了。

是周祿該吃藥的時間了。

“不,不行不行的,弟弟不讓我出門的。他說,大伯二伯會殺了我們的。”周祿後半句沒說,他覺得大伯二伯對他挺好的,為什麼會這樣呢?

周言詞沒給他多想的機會,推着他就出了那道小門。

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兒。

“這是什麼味道……”周祿差點吐出來,噁心的臉都白了。只是細聞之下好像有點熟悉。

周言詞看着他,恐怕,又在熬煮你的葯!

其實,周言詞方才並未對周祿動手,並不是因為憐憫。

而是突然想起,周負他是穿越之人,志在帝位,擁有滿腔野心又身負極大能力之人。若說他會為了周祿治病這麼大費周章,她壓根不信!

周祿是真正的嬰孩成長起來的,他真的就只是個六七歲孩子。

雙胞胎,周負穿成了其中一個。或許對可憐的周祿有同情心,但絕對僅僅只有同情,絕對不到這般程度。

只怕周祿都不知道周負到底在做些什麼!

周言詞臉色微冷。

推着周祿往外走,外面空氣一如既往的濕潤。

“弟弟說,等我身體好些了我們就搬出山洞。這是他臨時找的,以後就能出去了。委屈你了月牙。”周祿是知道自己住在山洞裡的,常年沒有陽光,周負也瞞不住。

此時推出那道門,沒走多遠就碰見周承瑞捂着嘴巴不住地乾嘔,只是不敢發出聲音死死壓抑住罷了。每隔七日,又開始了!耳邊的哭聲也越來越弱了。

剛一抬頭,就見周言詞推着周祿出來了。

周承瑞猛地呆住。

他其實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周祿了,每次他出現,周負是不允許周家人發出半點聲音的。父親,父親就是因為瞥到周祿的出現,想要衝上去,最後,死了。

周承瑞站到周祿三步遠外,靜靜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