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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父親,您再等等我,再等等我。”柯懷期緊緊抓着他的手。

白衣想要搖頭,卻發現自己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來,自己一直在強撐着這口氣等他回來。

“我看到你媽媽了,我又看到你媽媽了。她是不是原諒我了啊?”白衣眼神看着窗外,嘴角帶着笑。

柯懷期心底一涼,用手覆蓋住父親的眼睛。

“沒有,沒有,父親你看錯了。你看著兒子……不要,不要。我還做不好的,我做的飯菜不好吃,我洗的衣服不幹凈,我還粗心,我經常忘了關門,都是父親你幫我關的門。父親你忘了嗎?”

白衣卻只笑了笑,他知道,他的兒子其實都能做好。

只是總也會留幾樣簡單的事情給他。但自己覺得好像缺了父親過不下去一般。

“父親好累了,真的好累了。你這般聰慧,父親已經放心了。我也能好好面對你的母親。”咳咳……白衣使勁的咳嗽,一股子血從嘴角滴出來。

“父親該走了,父親真的撐不住了啊。懷期,父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父親都知道。”白衣面上止不住的愧疚和心疼。

他如何捨得,他如何捨得啊。說的再好,都捨不得啊。

柯懷期見了心如刀割。

抱着父親低低的哭泣,小小少年壓抑着哭聲,看了讓人心疼不已。

“我該如何是好,我該如何是好。父親,我該如何是好。”

白衣聽着耳邊少年的哭聲,感覺到雙手移開了自己的眼眸,便再次看向天空。

“阿音啊,阿音,我將孩子養大了養的很好,你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阿音啊,你來接我了嗎?”

“咳咳,懷期很聽話,你見,見到了嗎?他長得很好……他不會被我所連累了。真好……”

“阿音啊,能見到你真好。你笑起來真好看,就像從前在海邊一樣……”

“我好像又聽到了海浪聲,那段時間,是我漫長的歲月里,最開心的日子。”

“阿音啊,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如果,我能早些遇見你,該多好。”白衣緊緊抓著兒子的手,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身上常年劇痛的他,此時也變得舒服起來,好像被陽光籠罩,耳邊是海浪聲。

還夾雜着阿音歡快的笑聲,她在陽光下,赤着雙腳踩在水上,笑的極其開懷。

“來啊,哥你來啊,快點啦,今天出海一定能滿載而歸。”彷彿透過光,一雙手伸了出來,白衣嘴角噙着笑,用盡最近的力氣舉了起來。

啪嗒……

手舉起的瞬間,便無力的落了下來。

面上帶着安然的笑,靜靜的躺在兒子懷抱里。

肌膚早已老的不像話,說起來都不像是柯懷期的父親,倒像是祖父。但即便是如此,也能透過那層肌膚,看出他極好的相貌。

柯懷期緊緊將父親摟進懷裡,壓抑的哭聲瞬間爆發出來。

“父親,父親!爸,爸!”柯懷期沙啞的嗓音帶着稚氣,他真的還沒長大啊,他多想留住父親。

“爸,兒子從未後悔做你的兒子。即便是你負盡天下人,可也從未負過我。兒子從未以你為恥,兒子一直因為,是你的兒子,感到幸運,感到高興。”

“父親,兒子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兒子。”懷期眼淚一滴滴往下掉,感受到父親漸漸變涼的身體,心也越發沉入谷底。

出生之時他每日聽到父親跟前無數哀嚎,無數怨念,他一直矜矜業業替父親消除怨氣。

他幾歲時,也曾恨過。

為何自己沒有母親,為何自己的父親作惡多端,為何自己的父親不能像個英雄一樣。為何自己的母親還要遭受磨難?

可這一切,都隨着父親對他的好消失了。

父親為了他散了一切,放棄了一切,連命也不要了。只為了他能追求自己的生活,能擁有掌控自己生命的權利。

他壞事做盡,可他在父親一職上,卻傾盡了所有。

造化弄人。

懷期獃獃的抱着父親跪坐在原地,眼淚似乎都流幹了。

等學校老師見他久久不曾來上課時,才派了老師專門過來找他。

直到發現家中監護人死了,這才慌了神,連忙幫忙一起操持起來。

宅子內外很快便掛上白帆。

村子裡不少好心的婦人都來幫忙,唉,這個孩子年紀又小,可如何能操持的起來。真是可憐。

來幫忙的每個婦人,懷期都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那麼大的古宅,雖然有不少人來幫忙,但因着白衣沒什麼親人弔唁,都顯得極其安靜,甚至帶了幾分可憐。

“懷期啊,你這孩子有事怎麼不跟嫂子說呢?你年紀小不懂事,怎麼不找點人來送你父親最後一程呢?”

其中也有一些按捺不住利益之心的。

“懷期啊,嬸子平日里對你好吧?等事情忙完了就來嫂子家住吧?我去打聽過了,你才十三歲不到,必須要有個監護人。”

“你們這些人能不能有點同情心,這個時候給孩子說這些幹啥?”

那嬸子頓時眉頭一皺:“咱們這是為孩子好,這麼大家業他能守住?不得找個人幫忙?咱也不是要他錢,貪圖什麼,就是看他年紀小可憐,幫他看着一些。”

“要找也不找你啊,咱們這些哪個不離他家最近?要說幫忙也是咱們這鄰居啊。”

幾個女人叉着腰爭來爭去,誰都知道這孩子是個孤兒了。

無父無母無親屬,找不到人領養,可不就得交給孤兒院么?這麼大家業,那可不行。

現在只要想想交給孤兒院,幾個婦人就心疼的難受。就好像這已經是自己囊中之物一般。

柯懷期全程面無表情,看着他們爭奪自己的撫養權。都覺得自己是與柯家關係最好的人了。

要收養,肯定要親近之人啊。

只可惜,這是她們自己認定的親近。

柯懷期看着大堂中父親的遺照,只站定了一會便撥通了記憶中的電話號碼。

“謝叔叔,我父親去世了。”謝叔叔三個字喊得極其平靜,說道去世時聲音微抖,好在壓抑住了眼淚。

電話里似乎沉默了許久,便說立馬趕到。

掛了電話,靈堂里還在爭。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