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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家醜

“他說了,事情鬧開,也終究是他們家家賊難防,汪將軍已經死了,他不能讓汪家再這樣丟面子,顏面掃地,將來還如何在福州府立足。”張顯陽深吸了口氣,“本來我是不讓他插手這件事,就怕他年紀輕,意氣用事,但七天過去了,前頭我們查方子查藥渣,也不過用了短短一二日,剩下這些日子,全是在勸他。”

他沒說實話。

他話音落下,謝池春就把秀眉攏起了小山峰,探究的目光望過去,簡直就是在審視面前的這個人。

為什麼說謊?為什麼要說這麼低劣的謊言?

謝池春下意識又掃過眾人的臉。

果然,他們都聽得出來,張顯陽在扯謊。

一來他們查那些藥方藥渣,怎麼也用不着一兩天。

二來,勸汪祺?

那天是衛箴叫他去汪家鬧事的,張顯陽聰明,大概也能猜得出來,衛箴除了懷疑他之外,也在懷疑汪家人,尤其是汪祺,所以他必然對汪祺很不客氣。

他說不讓汪祺插手,怕人家年紀輕意氣用事,謝池春想來應該不是。

衛箴懷疑了汪祺,張顯陽說不準只是順水推舟,就勢欺辱人家呢?

他要勸汪祺什麼?

汪易昌是朝廷命官,給人暗害死了,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查的清楚,就是叫人暗下毒手丟了命的,官府要徹查,那是合情合理的,汪祺憑什麼不許?

他汪家不是平頭百姓家,死了人,不報官,官府不管就算了,這口氣,他們自己願意吞下去,那誰也管不着。

可汪易昌不行!

消息一旦走漏,他領兵的將軍死的不清不楚,官府卻不作為,任憑他死不瞑目,屆時汪易昌的那一干舊部,能把張顯陽的巡撫衙門給掀了頂。

張顯陽知道輕重,就算是真的不好為難汪祺,又為什麼不儘早來通知衛箴?

這七天的時間,他都做了什麼,或者說,他在汪家,做了什麼呢?

在衛箴和鄭揚的面前說謊,又不像是聰明人會做的事情……

這一切像是一團巨大的迷霧,籠罩在謝池春的頭頂,她努力的想要撥開,卻不得法。

衛箴冷笑了一嗓子,她本以為他要這樣子當面揭穿張顯陽的,可他卻沒有。

他只是扭頭叫吳贊:“拿着方子,這上頭不是寫了嗎?城東回春堂,你帶着人去查。黃芪為何入了方,每日抓藥又是誰給的量,該怎麼辦,你自己看着吧。”

吳贊欸了一聲伸手接下方子來,領了人就提步往外走。

張顯陽站在那裡不說話,只是嘴角抽動了下,很快又隱下去。

衛箴看在眼裡,回頭與鄭揚對視了一眼,顯然,鄭揚也瞧見了,嘴角有譏笑的弧度。

“鄭公,一起走一趟汪家吧?”

鄭揚說好,又只管噙着笑叫張顯陽:“張大人,你也算是個情義之輩。汪祺年紀小,不知輕重,耽誤了這麼多事兒,你倒體諒他剛死了親爹,家裡又出內鬼,一味的勸了他五六日,也不告訴我們,叫我們使手段去治他。”

他一面說,一面理了理衣襟:“從前誰跟本公說的,張大人與汪將軍一向不和,都快打破頭了。往後,誰再敢說這個話,本公是頭一個不信的了。”

張顯陽臉上的笑霎時尷尬起來,卻仍舊側了側身,那意思是叫他們二人先行的。

謝池春反倒覺得,張顯陽此時所作所為,就是在等衛箴的那句話。

他想把這案子推出去,全都推給衛箴和鄭揚。

汪易昌的死,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

如果有,他為什麼輕易的就交給了他們……可如果沒有,張顯陽的種種反常舉動,又從何說起?

衛箴已經走出去好幾步了,謝池春還在走神。

他腳下頓一頓:“在愣什麼?”

謝池春這才哦了聲,忙不迭跟了上去,卻也引得張顯陽多看了她兩眼。

……

汪家大門緩緩打開,汪英傑領着一家子大小畢恭畢敬的迎了出來。

衛箴和鄭揚是奉旨欽差的,他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雖然他不懂,為什麼錦衣衛的大人,會和西廠的廠公一起出現在福州,出現在他們汪家。

而一直不言聲的汪祺,站在汪英傑的右手邊兒,打從得知衛箴和鄭揚來的那一刻起,他的麵皮,就再沒有鬆動過。

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篤定了,張顯陽那日來弔唁前,必定見過他二人,所以才有了那日的種種刁難和羞辱。

這也能夠解釋的通——那天蔣招帶着怒氣而來,是要為他們家撐腰出頭的,可張顯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匆匆離去,之後這七天時間,什麼外客都不再見了。

回頭想想蔣招的話,他們只能自求多福。

蔣招知道,知道衛箴和鄭揚在福州,也知道,他二人一早就盯上了汪家。

所以,張顯陽的刁難是他二人授意的。

所以,張顯陽就是憑這個,嚇退了蔣招的。

可衛箴和鄭揚,又為什麼盯上汪家?

他們說是奉旨欽差,可到福州欽的什麼差,卻隻字未提。

汪祺眉心突突的跳,直覺告訴他,衛箴所謂的奉旨欽差,十有**,和他們汪府,脫不了關係。

衛箴看着站在那裡一直不說話的男人,一挑眉:“這就是汪將軍的長子,汪祺?”

汪英傑連聲說是,又拿手肘戳了汪祺一把。

汪祺回了神,同他見了禮,又說了一通客套話。

不過衛箴是沒打算跟他客客氣氣的。

身份亮明了,來意也說的差不多了,真正的幕後黑手,已然驚動了。

這時候還藏着掖着假客氣,太沒意思。

於是他哦了聲:“我聽張大人說,汪將軍出事,是你一直攔着,不許他派人再往下追查?”

謝池春本以為汪祺的回答,會讓所有人意外的,可她沒想到的是,汪祺竟然應了!

他就站在那裡,眼中有一絲的困頓閃過之後,立馬就應了聲:“我與二叔也商量過,這畢竟是家醜……”

“這可不是什麼家醜。”鄭揚一開口打斷他,“汪祺,誰告訴你,這是家醜?汪將軍是朝廷的都指揮使,他死在福州,死在歹人的毒害之下,誰告訴你,這是你們汪家的家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