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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吊臉子

衛箴到底還是帶着謝池春一同往武安伯府去了的,他知道謝池春心性如何,更知道她一直努力的是什麼,是以絕不會打壓她這點子積極性。

只是當他二人立於武安伯府外台階下,謝池春正待要提步上去時,察覺到比她行的靠前些的衛箴,腳步頓了頓,站在了原地沒再挪動。

於是她停下腳步,盯着衛箴的背影,不明就裡的叫他:“不進去嗎?”

衛箴回身來看她,眼中的複雜叫她看不懂:“阿春,你想見一見徐廣明嗎?”

謝池春一愣,杏眼閃了兩回,沒應聲。

他便又說:“徐見真墜馬重傷,這於武安伯府而言,確實是十分要緊的事情,是以徐廣明縱馬闖市,便是情有可原,然你我二人……”

“他掛心兄長是人之常情,可京師重地,他目無王法,闖市擾民,我要拿他,是應當應付。”她挺直了腰桿,“老大放心,我既身在錦衣衛,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職責是什麼,對徐廣明,絕不會有愧疚和虧欠。”

衛箴感到欣慰,她果然還是那樣子,一點沒有變過。

她可以柔情蜜意,也可以是最鐵石心腸的。

公私分明四個字,再沒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謝池春見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彆扭,吞了口口水:“老大,一會兒見了武安伯,他萬一不給你好臉色,你忍着點他啊。我雖然說徐廣明是自作自受,可人畢竟是咱們交給鄭公的,要不然人家也不會在西廠斷了腿。”

她一面說,一面拿腳尖兒踢了踢地面:“武安伯知道分寸,但這種錐心之痛,估計人家還是會帶到面上,跟你吊臉子的。”

“我知道。”

衛箴平聲應下。他當然知道徐天章不會給他好臉色,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沒有回北鎮撫司,點齊人手,再帶着人到武安伯府公幹。

徐天章要是在外人面前不給他留面子,他不會退讓半分。

他又重新邁開步子,行在謝池春前面,大步流星的上了台階去。

謝池春跟在他身後,幾乎是仰着頭望他背影,因是四下無人,她眼底的貪戀便毫不遮掩。

衛箴身上穿的不是飛魚服,腰間墜的也不是綉春刀。

在錦衣衛,他是高高在上的北鎮撫司鎮撫使,鐵面冷情,手段狠絕。

可是出了錦衣衛,他玉冠錦衣,腰墜琉璃佩,便成了這京城中,最耀眼的才俊好兒郎。

她又感到自卑,又覺得驕傲。她看上的人啊,連當年眾星捧月的褚嫻都為之痴迷,他該是多厲害的。

謝池春想的出神的工夫,伯府大門當值的小廝就已匆匆入內回了話,又引着個四十來歲模樣的中年男人回到了大門口。

衛箴掖着手,好整以暇的看來人:“就叫你來迎我?伯府出了事是不假,但規矩一時就荒廢成這樣了?”

來人正是武安伯府大總管徐肅,叫衛箴平白的噎了一句,原本就肅着的一張臉,就更板起來幾分。

徐肅對着衛箴十分恭謹的拜一禮下去:“衛大人體諒則個吧,夫人才吩咐着送了世子妃出京,上下亂成了一團了,伯爺眼下還守在世子那裡,實在是走不開。”..

衛箴嗤了聲,帶着七分不屑,還有三分就剩下不滿。

他冷眼打量徐肅,從上到下的,掃視了好幾遍,才動了動腿:“那就引我去看看世子。”

徐肅鬢邊盜出冷汗,他欸一聲應下來,轉身的工夫,騰了手抹了一把汗珠。

衛箴小小的年紀卻氣勢迫人,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府里的案子交到了衛箴手裡去,一時又不知是福還是禍,而伯爺不肯出來迎衛箴,無非還是為了二公子的事。

他也勸了,伯爺不聽,他做奴才的,一點法子都沒有。

大事上還得指望衛箴這位鎮撫使,何苦要在這樣的小事上頭怠慢他。

徐肅心下長嘆口氣,再抬頭的工夫,徐見真的院子就已經在眼前了。

衛箴和謝池春進了屋中時,一股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不僅僅是苦澀,還夾雜着些酸味和腥味。

謝池春覺得噁心,吃下去的葯幾乎要反上來,叫她作嘔,只是當著徐天章,她生生忍下去罷了。

衛箴看在眼裡,皺了皺眉:“伯爺不開了窗戶透透風嗎?世子躺着養病,成日是這樣的味道,不難受?”

徐天章從床邊擺着的圓凳上站起身,衛箴順勢看過去,發覺床邊圍着的矮板沒有拆下來,估摸着徐見真身上是很不好。

他暗自咂舌,也瞧不真切徐見真是不是清醒着,就又問了兩句:“世子目下醒着嗎?有些事,還是要同世子問個清楚的。”

他好似無意理會徐天章,簡直把徐天章當空氣一樣。

徐天章自然沒有好臉色給他,又覺得他如此狂傲,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正待要呲噠衛箴幾句,床上徐見真有氣無力的聲音,夾在瀰漫著的藥味中,飄入衛箴耳中來:“我醒着,衛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只管問就是了。”

衛箴這才說了聲好,環顧過一回,提步往窗下的交椅坐過去,又側了側身,一揚手,把半扇窗戶推開來:“世子從小練武?”

這是明知故問,徐見真的騎射功夫,是陛下都贊過的,哪裡需要他來問。

謝池春因小窗打開,聞得一絲新鮮空氣,面色有所好轉,正想同衛箴使個眼色,好叫他不要這樣折騰人家徐家。

那頭徐天章已耐不下性子,厲聲叫衛箴:“我兒重傷,精神不濟,衛大人是為查案而來,我才不多做阻撓,可你要是一味的問些沒有意義的問題,我……”

“伯爺別急。”衛箴翻眼皮看他,“伯爺覺得這問題毫無意義?”

徐天章一個你字脫口而出,後話分明不會好聽,徐見真叫了聲爹,打斷他的話,才去回衛箴:“我從小習武,精於騎射。”

衛箴哦了聲:“那世子京郊狩獵那日,心情怎麼樣呢?近來又有沒有煩心事,困擾世子?”

徐見真說沒有:“衛大人該知道的,內子身懷六甲,我這一向,心情都十分不錯,也正是因為心情不錯,十日前天大晴,我才帶了五六小廝,往京郊去狩獵的。”

“這便是了。”衛箴轉頭叫徐天章,“伯爺還說我問的毫無意義嗎?世子擅騎射,又無瑣事煩心,按照正常來講,墜馬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