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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群怪物就要撲到兩人跟前,鄭風一咬牙,驀地給禾雨念加持了一個風馳術,在一聲驚呼中,抱起她輕盈的嬌軀,奮力向一旁較低的院牆內扔去。

“好好地活下去,你母親還在會東灣等着你!”

等禾雨念反應過來時,鄭風已經漸漸地在她眼前消失,終於被一道泥牆擋住,再也看不到了。

鄭風見禾雨念暫時脫離了危險,暗暗鬆了一口氣,至少這樣死去,他心裡還好受一些。

這群怪物離鄭風更近了,鄭風已經可以看清他們的每一張臉龐,以及臉龐上那枯朽乾燥的皮膚,萎縮的肌肉,心裡不由冒出一陣絕望。

這時候鄭風忽然一征,睜圓雙眼,張口欲言,胸口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說不出得痛苦難受,眼眶內痒痒的,一滴溫潤的淚水悄悄滾過臉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終於失聲道:“雲媽...”

雖然雲媽的樣子已經變得醜陋不堪,幾乎難以辨認,但那張慈祥的臉曾經在他還是懵懵懂懂時,用剛掙來的錢,在街角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那裡,給他買了記憶中的第一個糖人。

他高興地手舞足蹈,她見了眉開眼笑,他沒來只有看別的孩子吃,於是那天的糖人他吃了好久好久,生怕吃完了就再也沒有了,那股甘甜的味道幾乎讓他沉醉,直到今天仍然記憶猶新。

那張慈祥的臉曾經在他被其他孩子欺負,七嘴八舌地說他是野孩子的時候,輕輕將他摟在懷中,任由他苦澀的淚水流淌,然後像母親一樣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龐,將他的淚水擦拭乾凈,對他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你的娘。從此,他學會了堅強,再也不怕這種冷嘲熱諷。

那張慈祥的臉曾經在每個新年,闔家歡樂的時刻,將他從那間冷清的木屋中拽出,然後端上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個小孩,一個老頭,一個老婦,就圍着這一桌飯菜,開心地唱新年的讚歌。

那張慈祥的臉曾經在他昏迷不醒時,片刻不離地守在自己身旁,默默地向上天祈禱,希望將這孩子身上的痛苦全都轉接到自己身上,保佑他能平安地渡過此劫,快一點醒過來。

他笑了,她也就笑了。

他哭了,她比他更難過。

那張慈祥的臉,幾乎用她柔弱而又堅強的肩膀,托起了鄭風十四年的人生,讓他不懼風雨,不怕驕陽,不去抱怨這世間的不公,而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自己的幸福。

如今這張慈祥的臉卻乾癟了,無神了,看到自己的時候再也不會像陽光那樣笑了。

“雲媽...嗚嗚”

淚水終於猶如雨下,模糊了鄭風的視線,鄭風甚至忘記了反抗,反而張開雙臂,向前邁出一步,好似要投入雲媽懷中一般。

就像從前一樣,再次感受那淡淡的溫暖。

也許再有一次也就足夠。

這時候鄭風旁邊的牆壁忽然破開一個大洞,朦朧中鄭風感覺自己被一雙大手抓住,然後被迅速拖入大洞之中,阿黃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也一併跑了進來,一張厚實的門板在鄭風進洞的一瞬間將洞口堵住,後面很多人七手八腳地在門板這一側堆積大量的磚塊重物,一直堆得像座小山時才停止。

鄭風此時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他擦乾自己的眼淚,努力使自己平復下來不再哽咽,轉頭向四周看去,只見這個不大的院落里,此刻站滿了人,大概有二十多個,只是這些人大多面色飢黃,看起來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這時候從人群中跑出一個大眼睛男孩,一下子撲道鄭風面前,哭着鼻子說道:“小風,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呢,我真的好怕...嗚嗚...”

鄭風定睛一看,只見這個聲音嘶啞的男孩竟然是張大鑼,一把將張大鑼抱住,剛剛停止的眼淚再次流出,道:“我也以為見不到你了,別怕,有我在,我不是說過要罩着你嗎,嗚嗚...”

兩人哭了一會兒,鄭風率先止住聲,雙手捉着張大鑼的肩膀問道:“大鑼,別人呢?還有沒有人活下來?”

張大鑼淚眼朦朧地搖了搖頭,道:“嗚嗚...沒有了,雲叔、雲媽、張嬸、六姨、小胖子、二丫...所有人都被咬了,都變成怪物了...嗚嗚。”說完哭得更傷心了。

鄭風雖然已經猜到多半會是這個結果,但是當親耳聽張大鑼說起,心中仍止不住地一陣悲痛,見自己的這個從小長大的夥伴哭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鄭風連忙輕輕拍打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你還有我呢,我不是回來了嗎,我會救你出去的。”

有時候,人之所以堅強,是因為沒有選擇,因為有人需要你堅強。

這時候剛剛將鄭風救下的那名男子說道:“你們是怎麼進城的,城門口沒有這些狂化人嗎?”

鄭風向說話之人看去,只見他身上穿了一套破舊的盔甲,身材魁梧,五官端正,院落中的眾人隱隱有以此人為首的意思,聽他問自己,鄭風忙道:“我們進城時並沒有看到那些怪物,我們是快走到城中的時候才看到他們。”

說完鄭風又想起茶館那個老者說過不知為何丁家的死士都變成了這些吃人的怪物,但眼前的男子卻說他們是狂化人,好像知道一些內幕的樣子,不由問道:“你為什麼說他們是狂化人?”

男子道:“哼,他們都是服用了一種狂化藥劑才變成這個鬼樣,都是丁海那個老頭搞出來的名堂,搞來搞去把自己搞死了。“

鄭風道:“你怎麼知道?”

男子道:“一個月前我就是丁家的護衛,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鄭風聽罷心想難怪這人身上穿着一套盔甲,又能將眾人聚攏在自己周圍,原來是丁家的護衛,應該是一名劍士。

男子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身上有食物嗎?我們已經三天多沒怎麼吃東西了。”男子說完人們都向鄭風看去,臉上充滿了期待之色。

鄭風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面有幾枚金幣,是臨行前學院發給他們的,不禁搖了搖頭,道:“沒有,我身上只有錢。”

人們聽罷又都將目光收回,紛紛嘆了一口氣,此時聽上去,就連這嘆氣聲都是如此虛弱無力,那男子苦笑一聲,道:“我身上也有錢,可是錢能當飯吃嗎,現在有錢頂個屁用。”

鄭風道:“既然如此,我們與其在這裡等死,還不如試着突圍,說不定能從這裡逃出去。”

男子道:“本來我們是這樣打算的,可惜你把這些狂化人都引到這裡來了,我想一時半會他們是不會走了,我們還得挨上一天的餓,到時候再想跑就更難了。”

鄭風聽了心中一陣慚愧,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藏在這裡。”這時候忽然鄭風又想起禾雨念來,既然他們早就潛藏在這裡,那幹嘛不幹脆將兩人一起救了,非得等到自己將禾雨念拋到牆那邊後才現身?

男子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鄭風將心中的疑問說與男子聽,男子聽了解釋道:“等我發現你們的時候,那些狂化人已經快要衝到你們跟前,我沒有那個時間一下救下你們兩個人,而這裡除了我,你也看到了,其他人餓得幾乎沒有力氣走路。”

“說實話,本來我也沒打算救你們,因為就算我能救下一個,那些狂化人必定會守在這裡,到時候大家出不去,還不是一樣在這裡等死。”

“但是沒想到你小子夠血性,最後關頭竟將那個女孩一把拋到牆那邊,自己留下來等死。我最受不了你們這樣的人,從來只管成全別人,卻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不問問人家願不願意。我的命當初就是被一個兄弟用命換來的,他小子倒是死得痛快了,卻留下我在這人世間受罪,還得感激他一輩子。”

“所以我更不能讓你死掉,於是就讓你小子撿了一條命,你要謝,就謝那個女孩吧。”

鄭風愕然,沒想到自己獲救還有這麼一段故事在裡面,心想這男子之所救下自己,多少也有還他兄弟那份情的意思。

也許這樣做了,他的心裡會好受一點吧。

男子不說話,鄭風一時心裡比較亂,既對這男子的遭遇多少有些感觸,又在思考此時自己的境況,但更多的是擔心禾雨念的安危,畢竟自己這裡有這麼人,而禾雨念在外面只有孤身一人。

忽然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人們或靠在牆壁上,或直接躺在地上,節省着最後的力氣,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只能聽到從牆外傳來的陣陣低吼聲,以及狂化人不斷敲打牆壁的咚咚聲響。

想來正如男子所說,那些狂化人不肯離去,卻又進不來,於是只能憤怒地拍打牆壁,發出一聲聲嘶啞難聽的吼叫。

鄭風心神不寧地在這院落中從中午一直等黃昏,眼見太陽已經下落到天的另一邊,夜幕即將到來,黑夜下的草帽城無疑更加危險,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不行,我得出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