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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王強作耐心的聽着高昌王和敬軒的談話,心裡暗道:難怪你那麼狂傲,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原來你是隔着天山和西突厥聯姻,又和大漠的北突厥有瓜葛,仗着突厥人在給你撐腰啊。

見高昌王只顧和敬軒說話,還有意無意的暗示,自己與突厥人的親密以炫耀實力,焉暨王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看來,這趟算是白來了,搭了不少的禮,實質問題卻一點也沒能解決。

但焉耆王還是有些心有不甘,他見高昌王的話語有所停頓,略微躊躇,便沖高昌王強作笑臉道:“文泰王兄真是神通廣大,友交四海,競和漠北也有來往,實在讓兄弟我佩服的緊。”

高昌王麹文泰佯裝作難的樣子說:“我也是沒辦法呀,幾萬張嘴等着吃飯,關內又鬧騰的烏煙瘴氣,商隊稀落,道上不寧,我也只能靠‘碎葉路’走些貨了。誰知道山南的道將來會是個啥樣子哩。”

焉耆王訕訕一笑說:“是呀,如今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要是王兄再不把樓蘭那頭放開個口子,兄弟我怕是要餓肚子了。”

麹文泰長噓口氣,佯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我也是難吶,你也是知道的,我這截商道都是被幾個親王分段控制,我只是個空架子。這麼著吧,有機會我和他們說說,畢竟你我都是睦鄰兄弟嘛。”

焉耆王知道麹文泰說的是敷衍搪塞之語,也只能忍氣吞聲,面掛溫笑,誰讓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呢?

送走了焉耆王,麹文泰神情略顯興奮的沖敬軒道:“如今高昌已和西突厥結了親,天山以北的商道可以暢通無阻,只要能打通木壘河以北的漠北通道,就不怕內地的貨物運不出西域。”

頓了一下,麹文泰的臉上像是划過一絲不經意的憂思,輕嘆了口氣說:“剛才當著焉耆王的面,說是去參加胡里的婚禮,實際上是給忽必長老送禮,讓他在漠北那段,關照我們的商隊。”

說著,麹文泰目光暖暖的瞅了眼敬軒,言辭懇切道:“我知道你很能幹,但這次的擔子也不輕,不僅要保證貨物禮品的完好無損,還要確保談判使丞和敬獻美女的生命安全。成敗在此一舉,任重道遠,拜託珍重。”

麹文泰所說的漠北商道,就是在古代絲綢之路中,扮有重要角色的‘草原絲綢之路’。

‘草原絲綢之路’,也就是被史書所稱的‘碎葉路’,從庭州以北二十公里迤邐向西,可通往中亞,歐洲,非洲。

向北沿阿爾泰山,穿越古陰山燕山一帶長城沿線,橫跨漠北。

與傳統意義上的絲綢之路相比,草原絲綢之路的分布更為廣闊,只要有水草綠洲的地方,就有路的痕迹。

敬軒不但從天山北面,迎回了美麗火辣的西突厥公主,結交了率直豪爽的突厥勇士托里,而且,還帶回了一見如故,相親相惜的道友了塵。

了塵聽說敬軒要去大漠,頓時來了玩性,說自己走遍了大江南北,踏遍了名山大川,就是沒領略過大漠風情。敬軒自然是求之不得,至少路上有個能頂事的幫手。

在一個風和日麗,瓜果飄香的早晨,敬軒帶着十名由智盛親自挑選的衛隊,和十幾個男男女女,八峰駱駝,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敬軒一行在嚮導的帶領下,穿越天山達坂,沿庭州穿奇台,朝着水草豐盛,牛羊遍地的阿爾泰山的方向迤邐而去。

出了奇台便進入了茫茫戈壁和浩瀚的沙漠。敬軒是第一次來到這種不毛之地,當初在離開奇台時,見嚮導吆喝着要讓大家準備三天的水,敬軒心裡還在納悶。

這會才知道,在色彩單調,十里難見飛鳥的荒漠,行走了快兩日,也沒見着一家能夠補水吃喝的駱駝店。

儘管一路上有了塵道長,在孜孜不倦的講述一些江湖趣事和時局的更迭,但敬軒還是被這種乾燥的可以點着的空氣,和黃白單調的讓人直想睡覺的景色,折磨的沒了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綺麗的晚霞,抹上了澄明的天空。才見嚮導面顯興奮的樣子朝後喊道:“大夥加把勁,前面的那片綠色就是滴水泉,今晚我們在那裡過夜。”

順着嚮導手指的方向,視線的盡處,一彎不大的綠色,像片春天的嫩葉似的,靜靜的鑲嵌在一望無際的荒漠里。

在令人恐懼的荒寂中,煎熬了兩日的人們,突然間見到了充滿希望的綠色,就像久困牢中的壯漢,猛然見到了漂亮姑娘似的,兩眼都不由得放出了綠光。

滴水泉,真是名不虛傳。一汪腰粗的水坑清澈如鏡,看似溢滿卻不見流動,只將四周和下游的土地沁潤出一條細長曲美的翠帶。

看來,嚮導是常走這條道,對這裡的情況十分瞭然。只見他第一個跳下馬,伸臂橫攔道:“順着水源往下走,共有十二個水坑,人先喝足,裝滿水袋,再讓牲口喝,可別糟踐了水。”

說著,指了指身後的泉眼,沖敬軒諂媚一笑道:“您用這個。”

儘管沒有屋子住,沒有可口的飯菜吃,但總算是有一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清水,可以慰藉焦躁的心靈。

尤其是那幾個手上兩日都沒沾過水的姑娘,就更似久旱的小豬見到了水塘似的,恨不得將自己,整個的浸沒在清涼冰潤的世界裡。

東方的天際,剛剛泛出淡淡的顏色,嚮導就嚷嚷着趕路,說是要走一段的沙漠,天黑前必須趕到下一個住處。

然,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嚮導千算萬算,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躲過一場災難性的大漠風沙。

天將過午,頭頂驕陽似火,腳下黃沙如炭。極目前方,似有海市蜃樓,回首西面,遙遠的天際,似有一面黑灰色的巨幔,正朝這裡捲來。

只見嚮導神色緊張慌亂的下馬嚷嚷道:“壞了!我們遇到黑風了!”

見嚮導已經有些亂了方寸,敬軒趕忙上前問道:“究竟是咋回事?”

嚮導抬手指着墨浪翻滾的天際,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黑風,黑風,可是要人命哩。”

敬軒略微懵愣了一下,強作鎮靜的問道:“快說!有啥補救辦法?”

嚮導哭喪個臉說:“現在只有來快把人和牲畜安頓到紅柳梭梭的後面,人用布子把頭包嚴實了,趴在地上別動,見沙子埋過了身子,再搖晃一下,把沙子抖在身子下面,或許還能活命。”

敬軒強作輕鬆的在嚮導的肩膀拍了一把,便與他緊張而有序的,將人畜一一安頓好。

此時,西面的天空,像是掛着一麵灰黑色的牆般慢慢朝前推進,腳下的黃沙,開始驚慌失措的,朝着一個方向悄然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