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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別苑雖然奢華,但都抵不過那漫山盛開的團團錦簇,樹下人影翩躚,穿紅着綠、傅粉簪花的年輕郎君行走其間,他們依次落座,一眼望去,竟然比那爛漫盛開的花兒更艷幾分。

柳佘身着雪青單袍,頭戴漆紗籠冠,手執一枚如意,正襟危坐,脊背挺直,表情冷淡。

他已過而立之年,模樣卻不比那些弱冠青年遜色多少,更有他們所不具有的成熟與穩重。

冷眼望着眾多郎君相攜而來,或笑語盈盈、或眉頭深鎖、或對他微微頷首。眾生百態,盡顯風流,唯獨那份隱晦的討好是一致的,好似開屏孔雀,恨不得將最華美的一面展示出來。

時光錯落,眼神飄忽一下,好似回到了數十年前,自己也曾是這些貴子中的一員。

只是,他始終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看似鎮定自若,或撫琴論詩,或品評字畫,實則汗流浹背,好似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威脅,他稍一不慎就要捏緊,令他惴惴不安,內心慌張。

等結束考評,惶惶回家,向阿敏傾吐不安和怯態,迎頭蓋臉便是阿敏的幽怨注目。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阿敏嗔怒地抱怨。

“矯情,這算哪門子的考試?”

柳佘一臉霧水。

“柳郡守,諸位郎君皆已入座,可以開始了。”

正想着,身旁同僚小心翼翼地將他喚醒,柳佘睜開微醺的眸子,好似剛剛睡飽饜足般。

望着那些人比景色更嬌的士族貴子,柳佘輕輕一笑,道了一句,“那邊開始吧。”

東慶考評,三年一評。

上三類中的,這些資料早早從地方傳到上京。

柳佘趕到上京的時間有些晚,這些天都耗費在這一塊了,將所有參加考評的人的資料看了一遍,按照家世以及個人在家族中的地位和身份,逐一排下名次,給出相應的分數。

大致歸類為、、。

別看參加考評的人只有百來個,但他們都是從東慶各地精心選出來的,一個一個家世過硬,誰也不好得罪,要是給出的排序哪裡有很大的爭議,柳佘算是將人家後台給得罪了。

之前說過,、、三項可以賄賂考評官,柳佘這些天或明或暗得到不少拉攏和好處,不管是真金白銀還是古董名器,那些人的大手筆都讓柳佘咋舌,大開眼界。

難怪誰都想當一回總考評官,三年不開張,開張就能吃三十年,多好。

,也就是個人吹牛皮報告早已經交過來。

柳佘也都看過了,華而不實、牛皮吹破天居多。

為啥說華而不實、牛皮吹破天?

舉個栗子,一個腰肢勒得細瘦,整天磕五石散,導致肌膚過於細嫩,只能穿柔軟舊衣,連洗澡都無法洗的人,踏馬能拉開一石二的弓,一人單挑兩隻老虎,這不逗呢么?

哦,也許是香汗濕綢衣,金釵敲玉枕……那種母老虎吧?

柳佘不經意間當了一回老司機,文藝地開了一輛車。

說是考評,其實更像是一場有目的性的大型雅集,諸位郎君紛紛展示自己的才藝。

敢出頭展示才藝的,誰手裡能沒兩把刷子?

柳佘原先覺得無趣,現在反而有些投入了,現場氣氛顯得十分和諧。

之前說過,考評更像是一場大型的皇家雅集,參加的人不僅僅是那些士族貴子,還有不少朝中重臣和家眷,皇帝和後宮妃嬪、皇子帝姬都會出現,人雖多,卻不顯得喧鬧嘈雜。

柳羲記憶中沒這種陣仗,姜芃姬這個未來戰將內芯的人,又怎麼會知道如何應對?

幸好,風瑾作為風氏嫡子,自小經歷各種大場面,帶着姜芃姬這麼一個拖油瓶,還能與人笑語盈盈,宛若穿花蝴蝶,浪得飛起,逢人招呼談話,還不忘向人介紹姜芃姬。

都是一群老油條,哪怕以前沒有聽過姜芃姬的名號,單憑“柳郡守之子”這個前綴,在場眾人也不敢輕易忽略她,姜芃姬跟着風瑾,的確認識了不少人。

“蘭亭不喜與人交談?”

得了空,風瑾依照身份在自己席位上落座,偏頭問她。

姜芃姬嘆了一聲,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貴圈真亂。”

風瑾懵逼了一下。

貴圈真亂?

四個字,拆開他都認得,加起來就不懂了。

不過,單看字面意思,聰慧如他,還是能琢磨明白的。

“為何這麼說?”

風瑾啞然失笑,未防姜芃姬語出驚人,他特地湊近兩分,壓低聲音。

“如今……男風竟然如此盛行?”

哪怕來自風氣異常開放的未來世界,也不是全民搞基啊。

可是跟着風瑾見了那麼多人,她由衷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一個耽美世界。

她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大概,她是世界上僅有的一枚直男了。

呸,她是女的!

風瑾細白如雪的肌膚染上些許薄紅。

不自在地道,“你這眼睛能別亂看么?”

姜芃姬嘖了一聲,“難不成你讓我閉上眼睛不看?”

看到對方,腦子就會不由自主地運轉分析,這能怪她?

多年以來養成的職業素養,不是她想要改就能改的。

風瑾噎了一下,表情古怪,但還是低聲補了一句。

“朝中關係混亂,只要不耽誤傳宗接代,這契兄弟之事,十分尋常。”

很多契兄弟還會為另一半置辦聘禮,讓對方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龍陽分桃已經違背人倫繁衍,若是因此斷了其中一人香火,百年之後如何面見祖宗?

姜芃姬眯了眯眼,看得風瑾內心惴惴,總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瑾對這種癖好可沒興趣,蘭亭無需這般瞧着,怪滲人的。”

平時還好,一旦被姜芃姬這樣認真盯着,風瑾總有一種全身都被透視看穿的異樣錯覺。

姜芃姬嬉笑着對他說,“懷瑜行的端,做得正,怕我做什麼?”

“不是怕,只是不喜。”風瑾無奈道,“坐端正了,若是讓旁人看到你這個模樣,多半會怪柳郡守教養無方。”

倏地想起什麼,他着重提點了一句,“蘭亭記得別亂跑,皇家別苑不比自己家,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不多說,不多做,安安靜靜的,好么?”

姜芃姬不置可否地點頭,風瑾見她這般聽話,心中反而有些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