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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看似冷靜,實則是個不肯吃虧的暴脾氣。

衛慈欠了他一文錢的包子,楊思也能牢牢記着,利滾利變成好幾貫。

他連至交好友都敢坑,更別說一個對他出言不遜的小子。

若非顧慮到淵鏡先生和主公,楊思肯定不會這麼算了。

等唐耀這件事情傳入衛慈耳中,天氣已經徹底轉涼了。

他仔細回憶,不由得輕嘆一聲。

楊思和唐耀真是命中注定的冤家。

前世,楊思和唐耀都在黃嵩帳下效力。

那時候天下已經大亂,五國不復,諸侯之間的征伐愈演愈烈,世家豪族紛紛站隊。

對寒門偏見頗深的唐耀為了家族大計,不得已出仕,選擇當時勢力一流的黃嵩。

唐耀剛到黃嵩帳下便得到了重用,兩次建功。他是士族出身,有了他的加入,黃嵩帳下的士族勢力猛地增長了一截,身為主公的黃嵩又沒有及時調解,無意間加劇了兩方勢力的矛盾。

兩派明爭暗鬥,戰況愈演愈烈。

某次慶功宴,黃嵩將偶然得來的美酒分與眾人享受,唐耀一時高興,不由得喝多了。

大庭廣眾之下,他指桑罵槐不說,還引經據典嘲諷他是娼伎之子,弄得楊思下不來台。

此次之後,二人結了死仇,水火不容。

那時候,陛下已經幹掉許氏,偷襲了兵力內虛的安慛,她與黃嵩的矛盾擺在了明面上。

雙方休整之後,默契一致地集結兵力,預備來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

正面戰場僵持不下,陛下將戰局的突破口放在較為薄弱的側翼。

巧得很,楊思與唐耀被安排在一處。

陛下利用楊思愛吃貪食的毛病,故意派人接觸楊思,還刻意讓唐耀看到。

楊思貪吃挑食的毛病,黃嵩勢力的人都知道,極少有食物能被他那條挑剔的舌頭認可。

起初,黃嵩對此嗤之以鼻。

這種低劣的挑撥離間的手段根本不起作用!

一次兩次自然沒事,楊思也親自跟黃嵩解釋清楚,但次數要是多了呢?

積少成多,積土成山。

懷疑的雪球越滾越大,外加唐耀在一側挑撥,楊思的處境堪憂。

哪怕後來楊思義正辭嚴地拒絕了糖衣炮彈,可黃嵩對他的懷疑也已經紮根。

在這之後,陛下又採納了謀士的建議,玩了一出帽子戲法,成功把黃嵩一部分精銳坑死,讓書法最好的人仿照楊思的筆跡寫了一封似是而非的“通敵書”,再故意賣了破綻給唐耀。

唐耀得到了證據,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另一頭,陛下又讓卧底暗中給楊思透露口風,讓他儘快逃命。

一整套組合拳下來,黃嵩帳下再無楊思的容身之處。

陛下坑來了楊思,變相削弱了側翼的防線,以此為突破口布局,越戰越勇。

因為這些經歷,衛慈是相當心疼楊思。

有點兒小愛好不是大毛病,奈何碰見一個心黑的對手以及豬一樣的隊友。

黃嵩落敗之後,楊思仍舊記着仇,將過往遭受的羞辱完完整整還給了唐耀。

唐耀不堪受辱,撞牆自盡。

今生么……看這個情形,二人雖有矛盾,但結仇不算太深,至少沒有深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顧念着淵鏡先生這層關係,他們應該不會徹底下死手?

衛慈猜得沒錯,二人的確不會再結死仇了。

不過唐耀也把徐軻和亓官讓得罪了,徐軻脾氣好,不計較,但亓官讓肚子里的黑水不比楊思少。幸好,淵鏡先生已經決定把唐耀拘在身邊,認真編書,充分發揮他的長處,避開和亓官讓等人同台競爭的局面……如此一來,他們生出矛盾的機會也不多,總不至於不死不休。

今年是屯田的第二年,老天爺格外給臉,雨水豐沛,所以丸州迎來了少有的豐年。

按照屯田制的規矩,州府能收到三成到四成的糧食。

饒是如此,留在百姓手中的糧食也比以前多出兩倍不止。

州府收上的稅糧將倉庫堆得滿滿當當,經過徐軻的統計,足以支撐丸州三年的開支。

姜芃姬收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帶着亓官讓等人去了崇州,楊思按照原計劃前往滸郡。

風瑾和徐軻留在丸州看家。

當然,在丸州這個地方,看家可不是什麼輕鬆的活計。

風瑾對着主公留下的金鱗閣設計圖,氣得眼前發黑,深深懊悔自己為何交了這麼個損友。

除卻金鱗閣這項大工程,他和徐軻還要接待來自東慶各地、慕名而來的名士大佬。

等金鱗閣竣工,估計還要迎來數量浩大的寒門士子。

光想想那龐大的工作量,風瑾這位仁人君子也想爆粗口,動手掐死自家主公。

因為這個坑人的主公,他和靜嫻都不敢要二寶啊!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好好一個端方雅正的君子,如今被姜芃姬逼得快要化身食鐵獸。

“老爺、老爺——”門外有侍從喚他。

“何事?”風瑾兩道劍眉倒豎,眉頭皺成了“川”。

“老太爺來了,如今正在府外。”

老太爺?

風瑾熬夜太久,如今還有些頭重腳輕的錯覺,聽到這個稱呼,他竟沒有反應過來。

等等——

風瑾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父親怎麼來了?”

老太爺指的不就是他家父親?

風瑾忙不迭地套了木屐,三步並作兩步,連忙去門外迎接父親風仁。

一旁的侍從暗暗叫苦,但他不敢攔下風瑾,只能認命跟上。

等風塵僕僕的風仁看到衣衫不整、發冠未束的二兒子,表情有些微妙。

風瑾:“……”

風仁收到啟蒙教材的時間比淵鏡先生早,但他卻比對方晚了近一個月才抵達丸州。

倒不是他故意拖延時間,完全是因為整理萬卷書籍耗費時間,再加上全是竹簡材質,裝了數十輛馬車,走得慢不說,碰上幾天壞天氣,未免書簡受潮,只能臨時找個村子落腳。

一番耽擱下來,他的腳程哪裡比得上輕車從簡的淵鏡一行人?

“衣衫不整,不修邊幅,如此模樣還敢出現在大庭廣眾,成何體統!”

風仁蹙着眉,二兒子一向穩重。

未曾想,風瑾成了婚、當了爹,反而越來越退化了。

風瑾:“……”

爹——兒子真的好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