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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鋒所指,所向披靡。

隨着姜芃姬一聲令下,氣勢如虹的大軍向著城牆發起強大的進攻。

北疆是游牧民族,遼闊的草原才是他們稱王稱霸的舞台。

雖說效仿中原漢家建造王城,但這座王城的防禦能力根本夠不上“都城”該有的標準。

豆腐渣工程碰上兇殘的攻城達人,北疆毫不意外地節節敗退。

縱然佔據城郭地勢,但他們也沒能堅持多久。

城牆在投石車的瘋狂轟炸下報廢了,城門上的守兵也架不住城下射來的一波波箭雨。

僅僅過了一刻鐘,北疆王城城門失守,姜芃姬率領大軍登上城牆,開了四道城門。

“報——代王,柳賊已經突破城門——率兵攻打皇庭——”

“報——柳賊率兵攻打皇庭,一道門失守——”

“報——”

一個接一個壞消息傳入耳畔,六王子身着北疆大王才有資格穿着的“龍袍”,呆愣愣地坐在王座上,似乎沒有聽到傳信兵說了什麼,眼神無神地直視前方,好似等着什麼人。

朝堂眾臣不知何時散去,大量宮娥慌亂無措地收拾細軟準備逃命。

眾人只顧得上自己,哪裡還顧得上旁人?

敵軍的殺喊聲愈來愈近,來不及逃走的大王子和五王子穿上甲胄,率領殘兵做最後抵抗。

眼看皇庭即將淪陷,六王子似有所感,終於回過神來,蒼白疲倦的面容添了幾分癲狂。

他從王座起身,悠悠走下台階,將一早準備好的燭油潑滿帳幕和擺設用的奢華流蘇。

六王子面色猙獰地喃喃。

“孤——永遠都是北疆的王——”

他揮手打翻帳篷內照明用的九龍戲珠青銅燈盞,打落的火苗沾了燈油,火勢迅速蔓延。

他給自己的衣裳也潑了燈油,不多時便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人。

烈火焚身,六王子不受控制地發出厲鬼受刑般的慘叫聲。

叫聲之凄厲,任何一個人聽了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一番鏖戰,大王子和五王子已經變成了血人。

他們全身上下都是傷口,眼看着氣息奄奄了。

可不管他們怎麼殺、怎麼突圍,敵人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將他們逼得節節敗退。

“皇、皇庭——”餘光看到皇庭方向冒氣熊熊火光,大王子心下駭然,“老六他——”

他以為依照六王子的脾性,應該會率眾向敵人乞饒,沒想到竟然選擇了引火自焚。

大王子走神了,但他的敵人可不會走神。

面對十數名手持長槍的兵卒圍攻,他們已經沒了抵抗之力。

噗——

噗噗——

一聲聲槍頭刺入血肉之軀的聲音響起。

大王子和五王子背靠着背,身前插滿長槍,渾身都是血窟窿,猩紅的血液淙淙流淌。

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們不甘地氣絕闔眼,帶走對人世最後的留戀。

姜芃姬連夜研究北疆王城的地形圖,摸清各個權貴的宅邸,

攻下王城之後,她第一時間派人將這些地方包圍起來,攔截意圖逃脫的北疆貴胄。

人可以死,但他們的財產必須留下。

爬上殘破的城牆,亓官讓微微眯起眼,眼底帶着旁人琢磨不透的神采。

“長這麼大,讓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登上這城牆,俯瞰曾經桀驁囂張、不可一世的北疆。”

亓官讓袖中的手捏緊了羽扇,唯有這樣才能剋制他想要失控發泄的衝動。

北疆便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偶爾想起,他總覺得喘不過氣。

如今將它徹底踩在腳下,轉過頭一看,曾經如山嶽一般的北疆,似乎也不怎麼樣。

姜芃姬帳下眾臣,他的出身和社會地位僅比徐軻高了一截。

他是漢女和北疆馬匪的兒子,他生來便是骯髒的雜種。

漢人鄙夷他,北疆容不下他,若非他腦子好,心思比旁人縝密,如何能安然長大?

最後,亓官讓還是偏向了中原。

因為委曲求全的母親、諄諄教導的恩師、伉儷情篤的妻子、嬌俏可愛的女兒……亓官讓選擇了自己的立場,北疆的存在便成了他心頭的刺,時時刻刻提醒他——他那不堪的出身。

“以後不會再有北疆了。”

衛慈瞧見亓官讓偷偷爬上城牆的動作,生怕對方出事,便悄悄跟上來盯着。

亓官讓聽到衛慈的聲音,表情毫不意外,對於衛慈的說法,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只要北疆還在,總會有新的牧民——他們會變成新的北疆——”

北疆野蠻嗜血的關鍵,從來都不是血統。

哪怕是漢民住在北疆,他們也要適應這裡的環境,逐漸被改造成縱馬馳騁的游牧民族。

若是不從根本改變這點,說不定數百年之後會有新的北疆侵害中原百姓。

“主公何嘗不知道這點呢?”衛慈揚唇淺笑,他道,“她心裡有數呢。”

亓官讓眼睛一斜,餘光落到衛慈身上,眼底閃爍着光芒,似乎在打量什麼。

半晌之後,他道,“到底是她心裡有數,還是你心裡有數?”

衛慈心頭一跳,面上鎮定地道,“文證這是何意?”

亓官讓雙手攏在袖間,一派安然的模樣,他唇角輕揚,揚起的弧度卻不帶一絲溫度。

他說,“主公永遠是主公,若是讓發現你有不臣之心,衛子孝——你我必會交鋒一場。”

衛慈驀地想起前世隕石示警,再看亓官讓面無表情的模樣,隱隱明白了什麼。

“世間再無人能比慈更忠誠她。”

亓官讓鼻尖輕哼,不置可否。

雖說衛慈為人和煦,但亓官讓疑心重,除了家人和主公,他對誰都保持着一定距離。

有一件事情,亓官讓至今沒有想明白。

衛慈到底是基於什麼目的投入主公麾下?

一開始主公帳下僅有他和徐軻,其中緣由不用多說,風瑾也是因為上京地動,不得不加入。

那時候的主公一窮二白,毫無名聲,怎麼能吸引衛慈千里迢迢投奔她?

因為想不通,所以亓官讓對衛慈的懷疑至今沒有放下。

二人下了城牆,城內殺喊聲已經漸漸平息,空氣中充斥着燒焦的氣味。

亓官讓收拾心情,恢復以往的淡定。

不過,當他看到自家主公大馬金刀地坐在成箱成箱金銀珠寶上頭,表情驀地開裂,難以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