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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近日太勞累,兼之水土不服的緣故——待這陣子過去了,自然而然便會好的。”

聶良揉了揉發酸冰涼的鼻尖,忍住想要打噴嚏的衝動,眼眶都爬上了血絲。

衛応遲疑問道,“郎中配的葯,你真喝了?”

聶良手一頓,一想到黑漆漆的葯汁,他便忍不住口中發苦,胃酸翻湧。

儘管他很快就收斂情緒,但依舊沒逃過衛応的觀察。

想到摯友的脾性,衛応壓低的眉頭忍不住跳了兩下。

聶良是三十而立的成人,不是剛滿三歲,怕苦不說,竟然還做出偷偷倒掉葯汁的蠢事兒。

“応這便下去,囑人再煎一碗,光善喝了再歇。”

衛応多少有些老媽子屬性,特別是衛応這個病號因為怕苦而倒掉葯汁,導致病情延長——

再小的病,一旦拖的時間長了,照樣會變成大病。

聶良無奈笑道,“這葯還是不喝了,喝了那麼久都不見效,平白受罪。”

衛応腳步一頓,神色嚴肅道,“既然如此,応喚郎中過來再給你看看,不行再換張藥方?”

要麼喝葯,要麼讓郎中過來開一張味道更加一言難盡的藥方,聶良果斷選擇了前者。

與此同時,衛慈踏着月色回到自己的住所。

屋內一片漆黑,他從袖中取出一支火摺子,摸黑點燃燈盞上的油燈。

“嗯?”

藉著橘紅的燭火,衛慈影影綽綽看到床榻上有詭異凸起的黑影,好似俯着一個人。

“誰在那裡?”

燭火發出噼啪聲,衛慈衝著床榻處喊了一聲,那個背對着他的黑影終於肯轉過身。

“唔?子孝這會兒才回來?”姜芃姬懷中摟着什麼,嘟囔着起身,“你再不回來,你這玩意兒便要被人抓去下鍋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不是下人將它抱回來,指不定已經沒了。”

衛慈一聽聲音便知道是誰,心下一松,繼續點燃其他燭火,黑暗的室內漸漸亮了起來。

因為姜芃姬起身幅度大,好不容易睡下的黑白肉團不滿地嚶了一聲,睜開水潤潤的大眼睛。

嗅到熟悉的氣味,它衝著衛慈的方向伸出兩隻肉爪,一副求抱抱求親親的姿態。

“嘖,這玩意兒是成精了?連我的人都敢搶了——”

姜芃姬無情地戳了一下黑白肉團的額頭,將它戳得倒滾一圈。

“主公,您還和畜生吃味?”

衛慈好笑,抬手一撈,抱起那團小傢伙。

雖說是他養着,但平日都是由僕從或者後勤兵照料,每天吃的東西比主公還豐盛。

簡直軍中一寶!

“偶爾吃點,那也是情趣。你在中詔的家人過得如何?”

姜芃姬打了個哈氣,雙頰因為熟睡而湧起明顯的紅暈,讓她多了幾分女子嬌憨之氣。

衛慈心中一暖,淺笑道,“多謝主公關懷,聽聞大兄為聶氏效力,想來他們過得不錯。”

聶良是聶氏嫡系,如今備受聶氏重用,衛応身為他的左右手,地位自然也不低。

靠着這份關係,投奔汴州衛氏的親族便不會過得太差。

“主公在此等了這麼久,莫非只是為了問這個?”

因為前世的前車之鑒,衛慈不想和衛氏牽連太深,只需維持泛泛交情即可。

面對姜芃姬,他也不想多提衛氏的事情。

姜芃姬搖頭。

“自然不只是一樁事情,我還有一個驚喜!這會兒無人分享,思來想去還是來找子孝了。”

衛慈心下思量,仔細回想最近一陣子發生的事情。

思來想去,能讓主公這般開懷的,唯有一件——

“靖容那邊有消息了?”

姜芃姬笑着點頭,“子孝心思玲瓏,什麼事情都逃不出你的掌控。靖容帶兵入駐諶州,他還奸詐地算計了許裴勢力,藉以迷惑伯高在諶州的耳目。如今大功告成,可不上趕着邀功?”

她這些日子一再忍耐,裝作沒事人一樣作壁上觀,為的不就是這個好消息?

幸好啊,楊思沒有辜負她的厚望,圓滿完成這條瞞天過海、暗度陳倉之計。

不然的話——

呵呵,楊思可不能怪她了。

正想辦法渡松河的楊思打了個噴嚏,冰冷冷的鼻涕水掛了下來,他連忙取出帕子捂住鼻子。

“這大半夜的,誰念叨呢?”

楊思擰了一下鼻子,頓時感覺空氣清新起來。

黑壯的典寅小心翼翼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葯汁,“軍師,末將進來了。”

“嗯——”

楊思藏好帕子,吸了吸鼻子,壓下眼角涌動的水汽。

這種時候受寒感冒,別提多糟糕。

身體難受,心情也明媚不起來。

典寅踏入帳內,壯碩的身軀將帳篷襯得有些逼仄擁擠,他小心翼翼將葯汁端到楊思桌前。

邀功似地道,“軍師,末將還給您找來了蜜餞,每一顆都滾了厚厚的蜂蜜糖衣,絕對甜。”

楊思小心喝了一口,難喝的葯汁在口腔蔓延,整張臉皺成了一團。

“蜜餞蜜餞——”

楊思胡亂抓了一把,丟兩顆到嘴裡,半晌才將苦味壓下,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密探那頭,可有消息傳回?”

喝下半碗葯,昏沉的腦子舒服了,楊思的暴脾氣也溫和不少。

典寅道,“前方密探傳回消息,中詔聶氏使者入關,怕是不安好心。”

楊思嚼着蜜餞,含糊着道,“主公脾性剛烈,聶氏再不安好心,怕是很難從她手中討得便宜。人手清點好了沒?明日渡松河,我們必須要趕在聶氏發難之前抵達滄州孟郡——”

典寅面上遲疑,問道,“軍師,若只帶兩千精銳入滄州,一旦黃嵩向我們發難——”

“主公尚且敢帶五千精銳入滄州,但我們不比主公,帶個兩千已經夠多了。若不是要給聶氏使團施壓,這兩千人也不該帶的。”楊思笑了下,“再給黃嵩三個膽,他也不敢這會兒殺熟。”

黃嵩和主公的關係,無異於唇亡齒寒。

二者只能結盟,不能撕破臉,黃嵩這會兒要敢耍手段暗殺主公,聶氏肯定會趁機撲殺。

屆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嵩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他圖個啥呢?

“再者——若是抽調兵力太多——”

楊思眸光冷冽,衝著浙郡的方向遙遙一指。

“怕只怕,有人趁虛而入。”

諶州兵力空虛,若是沒了足夠兵力坐鎮,誰知道心黑的韓彧不會趁機捅一刀?

典寅被唬到了,“這、這不至於吧?”

為了幫助主公安定後方,楊思和典寅作為代表和浙郡許裴結盟,雙方勢力接觸頻繁。

因為學渣對學霸的嚮往情節,典寅對韓彧蠻尊敬的。

楊思嗤笑道,“為何不至於?聯盟也不是長遠之計,一紙協議罷了,隨時能撕。”

這話不僅適用於姜芃姬和黃嵩,同樣適用於她和許裴的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