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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傳》順利地拍攝着,自首日拍攝之後,整個劇組就像是被踩了油門,全都鬥志高昂了起來。

許多人並不是不願意努力,只是沒有找到值得努力的目標。

優秀的導演,精良的劇本,有錢的製片人,豪華的陣容,演員們競相迸發的驚人演技——天時地利人和,在良莠不齊海量的電視劇中,人生能有幾次這麼完美的相逢?這是整個劇組一起完成的作品,功夫又豈止在台上!

劇組所有人心底的熱情都被點燃,拿出了渾身的本事,全情投入到了拍攝之中。

而在外界,距離寧素被害事件,算算已過了兩周時間。就在網絡逐漸淡忘了這件事情的時候,警方發布的消息震驚全網。

寧素剩餘的軀體找到了。

連同另外四個死者。

警方在朝歌山上發現,所有死者全部被切割頭顱、四肢,挖出雙眼,血肉四散血腥無比,鮮血狂亂地塗抹在樹榦、地面、軀體、衣物上,乾涸成了鐵鏽色,蛆蟲在腐爛的屍體上蠕動。

腐臭撲鼻。

第一個來到案發現場的警員才入職一個月,看到這個場景直接轉身跑了,扶着樹榦一陣狂吐。

——人間地獄。

他後來如此說道。

這一天的微博差點被瘋狂的流量搞崩潰,人們爭相湧入,任何別的新聞都被這恐怖的消息所淹沒。

自殺集團、碎屍、明星妹妹。

無論哪一個詞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組合在一起簡直是巨型流量絞殺機,上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新聞上,目光灼灼地求真相。。

事實上,在寧耀恐怖的影響力和案件惡劣性的雙重作用下,寧素的頭顱被發現不久,警方就設立了五一二專案組。他們沿着自殺網站的線索一路尋找,最後確認寧素確實報名了一起集體自殺之約。

那個小聊天室里,加上組織者,共有六個人。

很容易地就從寧素被抹除掉的上網記錄里找到了偽裝成書籍討論的自殺網站。

這個自殺網站是邀請會員制,普通的人進去只能看到一個劣質的bbs制書籍推薦討論區,活躍度寥寥無幾,掛着一堆無聊的色/情廣告,讓人看了就倒盡胃口。

警方本已足夠重視這件案子,見到線索更是不敢放鬆。

在專案組組長老王的帶領下,他們把寧家搜查了一遍,取走相關資料,復原了寧素電腦上的全部數據,找到了躺在郵箱里的“邀請函”。

那是一封群發的廣告,文案卻十分特別。

“覺得生活無趣嗎?

覺得活着就是罪惡嗎?

覺得人生是一堆狗屎、垃圾、廢物嗎?

自己這種人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呢?有人在意自己嗎?有人真正注意到了你嗎?世界那麼大,真的有你的存在價值嗎?外面那麼多的人,和你有任何關係嗎?

孤獨、絕望、漠然。

每天都想讓自己消失,不斷地不斷地掙扎着活了下來,已經很努力了,可依舊活不下去。

想要讓自己合群,可無論如何都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沒有意義、沒有價值、沒有知己,沒有、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無聊的自己一無所有。

——如果你是這樣的人的話,你就是我們要找的同伴。

我們懂你的一切,你的渴望、你的空虛、你的孤獨、你的特別、你的恐懼,我們都懂。在這裡,只有在這裡,有你的歸宿。

來吧,讓我來告訴你吧,關於你的死生,如果你已無人能求救。”

他們不知道如花一樣的年輕女孩究竟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態點擊了下面的鏈接,追蹤着網上的數據,他們彷彿看到了她打開了一扇通往死亡的門。

鏈接轉向一個聊天室。

面對着網絡另一端的人,寧素一開始很謹慎,然而對面的人知情識趣、言語幽默、又那樣準確地描繪出了她的心理狀態,她漸漸卸下了心房,把自己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無人理解的、無法消解的,全都說了出來。

她稱他為k。

專案組的辦公室里。

“k是什麼意思?”年輕的警察不解地問道。

“王。”老王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了出來,“這姑娘很危險啊……”

她太過依賴這個未曾謀面的人了。

幾乎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寧素成為了k邀請之下的會員,與自殺網站上聚集着的人們匯合。他們彼此交換着感受,找到了同伴。

老王夾着煙的手指點了點屏幕,說道:“這人是個慣犯。”

說得自然是k。

“這怎麼看出來的?”年輕的警察有些驚訝地問道。

“固定的網站,熟練的語術,一個聊天室里均分六個人的嚴格規定……他是一個老手,十分擅長誘導,”老王搖頭,把下面大段的聊天內容滑了過去,直拉到最底端,“看——這就是結果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鋪墊,k輕而易舉地誘導了另外五個人同意集體自殺。

地點,出了城朝北走的朝歌山。

***

寧父聽到消息,心臟絞痛,直接暈厥了過去。後母李琳語打電話哭着求寧耀去醫院看看他,林菀回想着寧耀這二十多年來的孤獨人生,拒絕了。

“既然他過去二十年未曾需要過我,如今也不會想見我。”她背靠走廊牆壁,柔美的嗓音透着絕情,在走廊里淡淡回蕩,“阿姨,我沒那麼重要,你好好看護他就好。”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一直是愛你們的……”李琳語嗚咽着求道,“他現在很不好,是真的不好,醫生說他心臟出了毛病……算阿姨求你了,你就看他一眼吧,就一眼……”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林菀不知為何呼吸一窒,腦中像是被針穿刺過去一般作疼,一團顏色繽紛的影響在腦海里混亂的交雜成一團,耳邊是老舊的唱片般沙沙的聲響。

她臉色煞白,捂住了腦袋,低吟出聲。

“耀耀?耀耀?”電話那頭,聽不到她的回復的李琳語焦急地喚道。

林菀深吸了一口氣,按捺疼痛,挺直背脊,從聲音里聽不出半分不尋常:“阿姨,你應當最清楚,從你嫁入我們家開始,我就無法把他再當父親看。”

“……”李琳語驟然沉默了下來。

才八歲的一雙孩子,怎麼也不能明白,為何那麼喜愛的父親連區區一年都等不了,就那樣在還未散去悲傷慘痛的陰雲的家庭里,深深插了一把刀。

好痛苦啊。

孩子們還未學會化解悲傷,就要忍受遺忘的殘忍。

“他只是……太痛苦了……”許久,李琳語斷斷續續地說道。

然而林菀已經沒有心情聽下去了:“抱歉,我還有事情,下次再說吧。”

她掛了電話,走廊里此時無人,她的手按在腦門上。

剛剛那陣奇異的疼痛轉瞬即逝,如一尾小魚,滑溜地從她掌心遊走,再也找不到蹤跡了。

那疼痛不像是來自寧耀的,反倒像是來自她的——可那是為什麼?

林菀眉頭輕蹙,總覺得有幾分古怪。

這時,旁邊的門開了,一個警員客氣地道:“寧小姐,可以繼續說下去了嗎?”

林菀回過神來,轉眸時,已經是冷傲的寧耀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關於那幾個死者的事情,請再詳細一些講給我聽吧。”

罷了,不過是小事而已,現在最重要的,是寧素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