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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菀坐在屋內的床上,托腮靠在牆壁上。地下室內,大塊石頭做成的牆壁陰濕冰冷,地面鋪了層地毯,腳邊燃着銀炭,一股好聞的松香傳來。

一旁還有一個木桌子,一把高背椅,一疊點心、一壺茶水以及書墨紙筆,待遇好的不像是即將行刑之人該有的。

林菀本身並不在乎條件好不好,只要床是乾淨的,簡陋一點都無所謂。

林菀曾有過一個傭兵世界的任務,為了目標不得不在岡比亞潮熱難忍的熱帶雨林里待了一個月,那段時間噁心得永生難忘,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張讓她生吃青蛙身埋沼澤里的毒梟&bss的臉的。

收回思緒,她手指在空中描畫,重新推演。

素瓷的出現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當然,她本人並不知道這是溫婷茹本人提出來的,她只是在鹿鳴港風波後,找上了扛起打魔大旗的鶴武門討公道。鶴武門結合溫婷茹的主動請纓和素瓷的懇切請求,覺得可以利用,便假意給了她一個在天下正道面前幫弟子討回公道的機會。

恐怕素瓷現在還沉浸在打擊報復到卿玲宗的快意之中,完全不知她被當槍使了。

至於釘刑,這倒不是他們預先設定的,不過早在會議的討論裡面,他們就已提出溫婷茹一定會受到重罰。

顯然,重罰不是他們的目的。

受刑之日定在五日後,之所以有着這麼長的間隙,就是為了讓魔教得到這個消息。最好的情況是,邪君還保留着陳佑對她的感情,衝過來直接搶人,不過那個時候鶴武門也會毫不矜持地下令捕獲。

而就算他沒有衝動,未曾營救,至少這件事情能夠讓邪君和魔教的人相信她遭受到了正道的迫害,為以後做鋪墊當然,這樣的話一場痛苦至極的釘刑就免不了了。

而這樣的賭局之所以能夠成立,或者說正道的人之所以會相信他會來救她,是因為……林菀忽然眼神一動,朝鐵欄杆望去。

一陣腳步聲響起,在狹窄的走廊激起迴音。

兩個……不,是三個人。

看來不是送飯的。

林菀稍微坐起來了一些,明明姿勢沒變,然而眨眼間,她已變成了溫婷茹。

當腳步聲在欄杆前停下來的時候,少女微微一笑,聲音就像是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灑照着這陰森的地牢。

“你們來了。”

幾人不由頓步。她就算被關了起來,被千夫所指,就算待在陰冷的地下室里,依舊是那樣的溫柔又優雅,像是什麼也不能改變她一般,讓人心生嚮往。

在他們還愣着的時候,她看着他們,有些無奈地笑道:“你們啊……真的是膽子太大了,此事若被暴露,你們可知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出現在她面前的,分別是越雲瑤、夏雨以及夏生。

火光搖曳着照在他們年輕的側臉上,越雲瑤的臉嫩如豆腐,眉如翠羽,她詫異地道:“師姐早已料到我等會來?”

“夏生在刑罰定下來後就一言不發,這孩子就是這樣,決定做什麼了就不會再說多餘的話,這不難猜。而夏生來的話,夏雨也會跟着過來。鶴武門守備嚴謹,更何況以我現在的身份,恐怕只有少數幾個人才能到達我在的地方。既然如此,他們只能找鶴武門的人,在他們認識的範圍內,地位最高的恐怕就是沈鶴師弟了……畢竟是掌門獨子嘛。”

不過是個私生子,林菀想着。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卿玲宗不是主角團,大綱能給的信息寥寥,反而是她長期接觸不到的魔教、鶴武門等主角團成員,設定給的十分詳細。

“以他的立場來說,並不方便隨意使用權利,想要讓他行動,恐怕……”溫婷茹眼眸如水,輕瞥了眼越雲瑤,露齒一笑,“他們找上師妹了吧?”

是個人都能看出沈鶴喜歡越雲瑤,就算夏生對此不敏感,不過身為八卦的女孩子,夏雨肯定能看出來。

至於如何說服越雲瑤的……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越師妹?”溫婷茹抬手抿起髮絲,朝她溫柔地笑道。

越雲瑤怔了會兒,嘆氣:“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姐呢,難怪他……”她的話語滯住,神色黯淡了下來,“我只是覺得不公平,我也曾和……關係很近,我也曾想過把他帶回鶴武門若不是師姐那麼做了的話,如今待在牢里的可能就是我。只是想到這一點,我心裡就……”

溫婷茹噗嗤笑了,搖首打斷了她:“若是你的話,恐怕就不會是同一種結果了。”

越雲瑤在原文里,確實把陳佑帶回了洞庭郡,也確實在陳佑恢復記憶成為邪君以後受到了一定的非議,不過有鶴武門在背後保着,最後除了受了些冷言冷語以外,沒有任何處罰,當然也沒有素瓷上台公開叱罵一說。

羨雲宗脫胎自鶴武門,從情理上註定不可能違抗他們,素瓷連提都沒提過受傷的弟子們,只是全心輔佐鶴武門打倒魔教。

溫婷茹垂眸一笑,眼神漠然。

所以說,這個世界,實力才是一切,道理都是留給弱者的。

越雲瑤感覺有些不自在。眼前的少女明明在溫柔微笑,卻給人以遙遠的感覺,彷彿怎麼伸手也夠不到,追不上,比不了……不應該這樣的啊……她究竟哪裡比她強了?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挫敗感覺……

她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擰開牢門以後,轉身離去:“我只能幫你們到這裡了,你們也注意時間,再待下去,會給沈師兄帶來麻煩的。”

“多謝越師姐。”夏雨忙施了一禮。

夏生卻保持着沉默,徑自走了進去,來到了溫婷茹坐着的床前,朝她伸出了手。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少年冷靜的聲音在冰冷的地牢里響起,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跟我走。”

溫婷茹笑而不語,仰頭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那你也該知道我要說什麼。”

“不要鬧了!”夏生眼睛一縮,再也忍耐不住,爆發出一聲怒吼,情緒如破冰一般激烈,他一把抓過溫婷茹的手腕,拉起來就要帶出去,“我絕不會讓他們來給你判什麼刑,你必須跟我走!”

他的態度很強硬,語氣卻宛如被逼到了牆角般,眸色搖曳,透出一種黑色的絕望,只要輕輕一碰,那根繃緊的弦就會斷掉……

然而,溫婷茹只是用另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摁住經脈一擰,他的手便不自覺地鬆開了。

“師姐!”他驀地回頭,黑眸激烈。

“冷靜一點。”溫婷茹揉了揉手腕,神色自若地說道,“只是釘刑而已,我既不會發瘋,也不會死。你若帶我逃走,置卿玲宗於何地?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可……”他衝口而出,停頓了一下,語氣已低弱了下來,苦笑一聲,壓抑着情緒,黯然道,“那你又置我於何地……?”

話音未落,他忽然軟軟地朝前倒了下去。

溫婷茹伸手接住他,在徹底昏迷過去之前,他儘力撐起眼皮,一隻手吃力地向上伸去,朦朧的視線里,熟悉的溫暖的臉在逐漸模糊、消失。

“婷茹……”他嘴唇微動,拚命掙扎着不被困意擊敗,手卻無力地垂下,而後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昏迷。

“辛苦你了。”溫婷茹抱住他,接住他的手,另一隻手輕柔地揉了一下他的髮絲,溫和地說道。

她抬頭笑道,“還有你也是。”

在她面前,夏雨收回了細白的左手,指縫間的符紙在靈力用盡以後,化為了灰燼消失。

“他醒來了會被我氣瘋的吧……”夏雨喃喃自語,看着溫婷茹,有些傷感地笑了笑,“而你,也護不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