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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進萬千人家中。

許岳對着穿衣鏡整了整自己的襯衫領子,眼睛心不在焉地朝桌上的手機瞥去。

她回短信的速度一直飄忽不定,回不回也完全憑心情,他明知道這一點,還是管不住自己。

少年今天穿了一件藍白豎條紋的襯衫和米白色的長褲,高大的身軀撐起衣服,顯出尚還青澀的成熟,與平日里穿着校服的陽光模樣不大一樣。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不自在地又往下扯了把領子,似是想鬆一口氣。

放假了本該撒丫子出去玩,可惜自家老爹根本不肯放過他,說是要讓他一點一點了解自家公司,從今天開始轉分公司,等畢業就挑兩家讓他練手去。

……這可真是個爹該說的話。

“兒子,好了沒有?磨磨唧唧做什麼呢?”

客廳里傳來許父的聲音。

“來了來了”許岳大聲應了一聲,走過去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見沒有消息,便失望地嘆了一聲,把手機塞進褲兜里。正要走出房間,忽看到昨天練完鋼琴以後蓋子忘了合上,又走回去把它蓋上。

“兒子你幹嘛呢,還要化個妝打扮打扮不成?”許父又在喊了。

“嗦,我這就出去了!”許岳抓狂地喊道,抓了把頭髮,無奈地快步走了出去。

***

五棵松旁。

不少人走入了追光樓里,宋悅也跟着進去。電梯門一開,大家就一起湧入,電梯如塞滿的罐頭。

老舊的電梯搖搖晃晃往上行,燈光昏黃,有些人目光在宋悅年輕的臉龐上轉了一圈,似在揣測這麼小的孩子來這裡做什麼。

到了七層,宋悅走出了電梯,空着的工作位有很多,自己就隨便找了個地方放東西。她見魚姐還沒來,先把豆漿和沒加香菜的煎餅放在了她的位置上,自己坐下慢條斯理地一口口啃,吃得很斯文。

吃到一半,頭頂飄來一道聲音。

“來了啊,宋悅。”

她咽下嘴裡的東西,抬頭彎眉一笑:“魚姐,早上好。”

魚姐也就二十歲出頭,人小巧玲瓏,肌膚白皙細膩,笑起來很親切。她走到自己的工作位上,注意到煎餅,笑道:“這是誰啊,還給我買早餐。”

宋悅走過去道:“我正好沒有吃早飯,想着魚姐說不定要吃,就多買了一份。”她眨眨眼睛,道,“我沒買多吧?”

魚姐高興地笑道:“我也沒吃呢,多謝了啊。”

宋悅就放心地笑了。

“來,你坐,我和你說說。”魚姐抬抬下巴,示意宋悅抓個椅子坐過來,自己把煎餅拿起來啃了一口,“我今天呢,叫你過來是為了看看你這一周挑選出質量怎麼樣。”

宋悅坐直了身體。

她瞞着父母和林菀打臨工,工作內容是在網站里挑選優質。

“你挑出來的你都讀過了吧?”

宋悅點頭,又道:“不過……”

“什麼?”

“我按照魚姐給我的標準挑了書,可有些書我感覺在現在的市場上不會受歡迎。”宋悅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她這份工作名義上是編輯,不過有些地方她感覺很奇怪。比如說魚姐的“標準”,她讓她挑出邏輯嚴謹、劇情完整,以完本為主,但魚姐再三強調她並不在乎主人公有沒有魅力、文筆好不好或者是小說節奏如何。

“故事,我只要精彩的故事。”魚姐不止一次和她這麼說過,“我們是編輯,不是讀者,你要放下讀者的考量。”

這話好有道理。

可編輯的工作不就是以讀者為目標的么?

魚姐笑了,擺手道:“嗨,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不要瞎擔心。”她為了讓宋悅安心,又舉例誇獎道,“上次你推薦的那本《儒術天下》就很好啊,上面還大大地誇獎了一番,說這本書效益很不錯呢。”

“真的嗎?”宋悅不禁有些高興,“那本已經完本了,我還以為不會被通過呢。”

“你看嘛,這就是你多想了。只要好好按照標準來幹活,肯定不會出錯的對不對?我就說了,做這個工作呢,才氣要有,勤奮要有,但最關鍵的就是要遵循標準,不要多思多想,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被她和氣地看着,宋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魚姐就滿意地拍怕她的肩膀說道:“好了,你把上周的工作給我總結一下吧,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網絡雖千好萬好,到底不如面對面地溝通更舒服。”

宋悅便照她所說地做了。

魚姐對她的乖巧十分得意。

還是學生好用啊,她感慨地想。

***

下午一點五十五,林菀按照陳少燁給的地址找到了一片位於西北二三環之間高級小區。

通過了兩層安防,她終於坐電梯來到了位於十二層的陳家門口。

走廊幽靜,她看了眼窗外,外面綠影重重,清波浮影。

她按下了門鈴。

拖鞋走動聲響起,而後門開了,穿着黑t和修長牛仔褲的少年露出臉來,俊秀乾淨,眉黑眼深,一雙漂亮的黑眸在看到她的時候微微亮起,然後笑意如清泉湧出:“你來了。”

“打擾。”林菀點了點頭。

“你快進來吧,他們都來了。”陳少燁讓出位置來,請她進去。他自己則彎腰找了找,“我看看你用什麼拖鞋比較好……”

“隨便哪雙都可以。”

“那怎麼行。”陳少燁從柜子里翻出一雙淡藍色的布制拖鞋,端詳了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放下,“給,這雙好看點。”

林菀覺得這個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講究很多。

“卧槽,你耍詐吧!”

客廳里傳來就閬苑公子憤怒的喊聲。

“搞笑,你一副同花就想跟我打。”一道有點刻薄的男聲冷笑道,聲音不掩得意。

“再怎麼說同花大順也過分了吧,啊?!你絕對作弊了!”

“有本事你看出來啊,沒憑沒據你bb個屁。”

“好你個千浪……”

“都別吵了,”一粟不耐的聲音響起,“我還在解題呢。”

兩個人走到客廳門口,就看到他們打牌的打牌,看手機的看手機,寫題的寫題反正沒人注意到他倆。

林菀就瞥了陳少燁一眼,含着嘲諷的戲謔眼神叫他直接扭過了頭。

他輕咳一聲,吸引大家注意:“好了大家,先放下手頭的東西吧。林菀來了,我們人也就齊了。”

眾人倏然一靜,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因為陳少燁凌晨在群里說的那句話,他們的眼神中除了對久聞的小後輩的好奇窺探以外,還有些許意味深長的打量,就連早就已經熟悉林菀的一粟和閬苑公子也不例外,鄭姝更是如同備戰的刺蝟一般豎起了渾身的刺,警戒地盯着她。

站在身形修長的少年旁邊的是比他矮了一頭的少女,單薄、削瘦,如同一隻沒有被餵飽的小貓。肌膚蒼白到有些病態,漆黑的眼眸幽靜如森林,沒有一點生氣,在她冷淡凌厲的氣質下,堪稱清秀的五官引不起任何的關注。

她亦淡淡掃了眾人一圈。

每一個和她眼神對上的人都似被鋼刀抵住喉嚨,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我是林菀。”她微微頷首,聲音清凌凌如冰泉寒潭,聽着便覺得整個夏天的燥意都涼了下來,簡短的道,“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