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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揉揉生疼的腦袋瓜子,疑惑的問道:“那個活字印刷難道你們還沒有用嗎?這些書為何還不趕緊抄錄、印刷出來?”

不提還好,一提及這事兒,上官儀也不拂須微笑了,一臉的無奈跟遺憾:“代王有所不知啊,自從您弄出了這活字印刷,這下好了,國子監可是亂成了一鍋粥,都是爭着搶着要先印刷自己的書,哪還能輪到這些古先賢的書籍啊。”

自古文人相輕,重名輕利,活字印刷一出,如今大唐國子監、弘文館、崇文館的鴻儒大學,都是削尖了腦袋,想方設法的想印刷自己的書。但就沒有人管這事兒嗎?

“那就沒有人管這事兒?你們就不知道上奏摺問問陛下?”李弘不可思議的問道。

“能不上嗎?可又有幾個人願意真心實意,希望自己的書放到後面再印?還不都是走過場,最後倒好,弄的門下省也懶得往上奏,只好留中不發,奏摺全在門下省積壓着。”上官儀長吁短嘆說道,一副悲天憐人的姿態。

“那您的書可印刷了吧?”李弘似笑非笑的望着上官儀。

上官儀老臉一紅,有些尷尬,含糊其辭道:“臣只是出了這一本而已,臣當年參與編纂的《晉書》,不還是沒有來得及印刷嗎?”

“唉,您說說您,就您那《投壺經》您也好意思率先印刷,有意思嗎?十步開外往壺裡投箭,您都能費事兒寫出那麼大的樂趣,先賢古籍您就不知道爭取一下?”李弘有些鄙夷的說道。

“這……這,先帝曾經在這投壺一趣事上花費……。”

“得得得,您給我打住吧,這還把先帝扯出來了,皇爺爺要是聽見了,估計能氣的從土裡爬出來,把您斬了然後再回墳墓里去。”李弘毫不忌諱的說道。

上官儀卻是聽的神色驚悚,肝膽俱裂,這要是被旁人聽見了,一個大不敬下來,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個問號。

“是,代王教訓的是,臣這就上奏摺稟奏此事兒。可這印書一事兒也不是那麼簡單啊代王,您想想,首先就得需要大量的上好紙張,而且裝訂、封印這都是需要人力的,國子監很難拿出一大筆費用。況且這洛陽紙是好,可洛陽紙也貴啊。”上官儀兩手一攤,有股撂挑子的感覺。

“‘‘綺錯婉媚的上官體詩風是您的代表作吧,長安城文人士子人手一本,已經開始學着您那詩風吟詩作賦了,這時候了您覺得紙貴了,印刷您的上官體詩風您掏銀子了嗎?”李弘越來越覺得,文人陰起來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

看來還就得笑裡藏刀李義府,或者大引人許敬宗這樣的人來治,難怪上官儀後來他在朝堂上被人誣陷,此刻李弘都覺得他被人誣陷真是大快人心。

李弘想了想,說道:“以後無論誰想要印刷自己的書籍,

沒問題,自掏腰包,所有的費用都自己出,想要多少本給他印刷多少本,但一文錢也不能少!”

“代王,如此不好啊,這學問一事兒與銅錢掛上鉤,難免讓人笑話。”

“笑話?怕笑話就先印刷我大唐文人士子想要看的先賢古籍,而不是你們那些窮酸書,或是亂七八糟的詩。”

“難不成代王想要印完了一人發一本不成?您可要知道,這得多大的費用!”上官儀提醒道。

“您傻啊……哎呦,對不起,先生。”李弘急忙認錯,剛才的事兒是上官儀不對,他還可以教訓。

但這事兒說先生傻,就引來了上官儀的不滿,狠狠的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以示懲戒。

上官儀也知道,別看諸多皇子與公主里,只有這代王最不聽話,但只有這代王心胸豁達,自己打了他一下,他也絕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回到後宮去告狀。每次因錯受罰後,代王是從來不會在心裡記恨的。

“送書誰干啊,自然是賣啊,比如本經,印它百八十本,成千上萬的,誰想看了,就拿錢買,不買就沒得看,這樣多好啊,您跟着修的《晉書》,不也可以嗎,完全可以賣啊……。”

“你……這些都是學問,如何能夠用錢來衡量,你這是侮辱天下讀書人!學問不可以買賣!”上官儀文人的風骨還在,聽到李弘的話氣的鬍子亂抖。

李弘狡辯道:“學問不賣啊,我賣的是書啊,賣的不過是承載學問的紙張而已,裡面的學問白送啊。”

“那樣豈不是天下人,人人都可以買本書充作文人學士了?你試試去,如果你敢這樣做,先不說我反對不反對,就是孔、顏兩家,你看看能不能饒了你。”上官儀被李弘繞的有些蒙圈,但是堅守着學問不可買賣的底線威脅道。

“那照您的意思,這學問就只能抓在你們手裡?死也不鬆手?只能從你們這裡傳出去?寒門學子如果想學點兒學問,就得拜你們為師?天下學問就得掌握在你們手裡?如果這樣,你們與五姓七家有何區別?九品中正制正在慢慢被廢除,科舉制則是面對天下所有人而設,學問自然是也是面對天下所有人,難道你們也想如五姓七家控制入仕官員般控制學問?看我父皇不收拾死你!”李弘看着眼前的竹簡搬的差不多了,準備就往武德殿去了。

“代王,臣絕無此意。臣在弘文館還是國子監,一直都以傳播學問為己任,並未想過專美學問於一家。”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稟報父皇后,到時候由你管制印刷書籍一事兒,至於該印什麼不該印什麼,到時候再商量,現在正在印刷的,無論是孔家還是顏家的書籍,都立刻停止,絕不能再印刷!”李弘警告說道。

“這……。”上官儀很為難,孔穎達、顏師古包括李綱,這些可都是先帝在世時的鴻儒大學,要是連他們的書籍都停止印刷,恐怕會掀起很大的波瀾。

李弘看着他為難的神情,寬慰道:“無妨,印刷也得是天下為公的書籍,而不是為私而印!如果他們不聽,讓他們找李義府、許敬宗去。”說道最後,李弘大有關門放狗的意味兒。

李弘一邊一走一邊朗聲道:“先生,我送您一首詩,看看是不是可以與您的上官體媲美。”

“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

風篷飄盡悲歌氣

,泥絮沾來薄倖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說完後李弘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的上官儀,大聲道:“先生細細體會哦,這可不是罵人的詩哦,希望能夠對你以後的仕途有所幫助哦。”

上官儀神情驚訝的望着李弘小小的背影,內心產生了巨大的震撼!這代王真是神童啊,此詩彷彿就像是,專門針對鬱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子所作,也同時道盡了仕途不得志的官員心聲。細細體會,彷彿其中還有一絲諷刺、挖苦的意味。

李弘回到武德殿開始翻閱山堆一般的書簡,卻不知道自己那腦袋一熱略諷孔、顏兩家的詩,已經傳到了李治與武媚兩人的耳朵里。

甚至,如今身在長安城的一多半大臣都知曉了今日代王李弘做了一首詩,詩意涉嫌辱罵文人士子。

也有人大讚李弘乃神童,堪比享譽大唐的王勃、楊炯等神童。此二人現今也不過比李弘大兩歲,所以被人們開始相提並論。

至於初唐四傑中的另外一位駱賓王,雖有一代神童的美稱,但此時也已經十四五歲,七歲能詩的典故自然是人人皆知,此刻也正在道王李元慶府上。

李義府被招進了武德殿,李弘思來想去,印刷一事兒,恐怕只有李義府可以遊刃有餘的周旋在那些大儒之間,所以把他喊過來提前打聲招呼。

夏至、芒種、小雪、小寒、白露跟花孟,甚至就是連白純,都被李弘派上了用場,小心翼翼的翻閱着竹簡的每一行字,仔細的找着代王想要的東西。

經過三天的時間,李弘終於找到了他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這三天,弘文館他沒去,李治、武媚那裡也沒去請安,專心致志的從《本經》里找着他想要的東西。

李治跟武媚聽了上官儀的稟奏,先不管這個小東西要幹什麼,最起碼願意把書搬到他的宮殿就值得表揚,哪怕他李弘是覺得睡榻不舒服,拿竹簡墊高用呢,也總比天天在皇宮晃來晃去,調戲宮女、太監,逗哭李賢強的多。

“水銀,《經》雲出於丹砂者,乃是山石中采粗次硃砂,作爐置砂於中,下承以水,上覆以盎器,外加火煅養則煙飛於上,水銀溜於下,其色小白濁。至於西羌來者,彼人亦云如此燒煅。但其山中所生極多,至於一山自拆裂,人採得砂石,皆大塊如升斗,碎之乃可燒煅,故西來水銀極多於南方者。”

李弘癱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的拿着竹簡朗聲念着,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多了一個人,合上竹簡感嘆道:“果然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得來也挺費功夫哎喲。”

“誰?兒臣參見母后,母后您怎麼有空來兒臣這裡啊,兒臣正想念着您吶,正準備穿鞋去給您請安呢,哎呀,母后,幾天未見您又漂亮,您看看您這肌膚,白皙水嫩,比這夏至她們還要好……哎喲,母后息怒。”

李弘被武媚揪住耳朵從椅子上拽了下來,這小東西成套成套的恭維話,聽的武媚眉頭緊皺,簡直是個皮猴子,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樣甜!

“說,你為何要做如此一首詩辱罵文人士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可是聽到了很多人彈劾你不當言論的!”武媚在椅子上坐下,食指點着李弘的腦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