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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出行,向來是極為隆重的。此次雖然只是單純的皇帝跟皇后出宮,前往慈恩寺聽佛誦經,但所需要的禮儀以及排場,也是頗為繁瑣與隆重的,雖然不至於像每年天子祭天告表般隆重,但此次出宮也是凈水潑街、阻道封街。

宗正寺向來是侍候皇族、宗親、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等。

而由於李世民曾說過:“老子為帝室先系”一語,奉老子為李家先祖,是以道教作為大唐的國教,向來都是由宗正寺來管理道士與僧侶。

而今日也是宗正寺最為忙碌的時候,寅時開始就已經與掌宗廟禮儀的太常寺,掌儀仗、帳幕的衛尉寺,還有掌車馬的太僕寺在皇家忙活起來。

皇宮內自然也是早早的燈火通明,侍從、衛所、左右千牛衛,宮女、太監,都開始起來,為今日的兩位主角在宮裡來回奔走。

“連鐵,你去……算了,你去恐怕也不見的他會聽你的,你派人過去吧,催促下太子,別讓他晚了。東宮裡這幾年所有的人都慣着他,由着他的性子,今日不比往常,催促着點兒。”武媚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塊碩大的鏡子,鏡子裡面的美人兒看着宮女幫自己盤發,有些憂心的說道。

一旁恭敬伺候的連鐵,一聽不讓自己去,心裡立刻鬆了一口氣,自己要是去催促,恐怕能被睡眼惺忪的太子打出來。

於是連忙從四周的宮女中,找了一個平時很得太子恩寵的宮女,示意她趕往東宮催促下太子。

“你倒是心思靈動,還知道派個在太子面前得恩寵的宮女去,不過也好,這樣皮猴子也就不會真發火了。”武媚從身前的鏡子中,看着離去的宮女,說著。

也難怪武媚身為後宮之主,會如此上心太子的事情,她可是比誰都清楚,每每皇家有什麼大的禮儀活動,整個皇宮裡,最閑的莫過於他了。

而最煩這種事情的,也莫過於是他了。就是那每年的春耕,從四歲開始,到現在已經經歷了七次春耕了,皮猴子有六次在春耕之日,都要犯個頭疼腦熱或是拉肚子。

所以自從被封為太子後,這春耕就參加了一次,至於其他的皇家盛典,皮猴子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實在躲不了就應付個場面。

而另外一邊,太子正被白露跟小雪伺候着沐浴更衣,睡眼惺忪的某人,站在那裡搖搖晃晃,任由白露與小雪擺弄。

白純看着宮女的到來,微微一笑,指了指裡面說道:“你回去告訴皇后吧,太子會按時在承天門恭候陛下跟皇后的,這不,現在正在沐浴更衣呢。”

“是,有勞白小姐了。”宮女怯生生的行禮後,就趕忙跑了回去。

李弘被白露與小雪侍候更以後,披着一頭長髮就跑了出來:“剛才是母后派人過來催促嗎?”

“是,皇后放心不下,所以就派人來催促您了。”白純笑着回道。

李弘打着哈欠在白純身前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外面還未明的天色,無奈的道:“頭髮別束的太緊了,勒的頭皮都疼。”

“不妥吧,今日之事,可是禮部與宗正寺主持的,聽說御史台也有人跟隨,您這樣的話,禮部跟御史台可是又得找您麻煩了。”白純俏皮的笑了笑,撫摸着李弘一頭烏黑的長髮,聞了聞說道。

“這兩天真是倒霉催的,昨天被許敬宗那老混蛋給坑了,今日又要跟向來不對付的禮部、御史台待一天,唉……命真苦啊。”李弘任由白純給他束髮,發著牢騷道。

這三省六部、九寺五監,還有御史台,與李弘最最過意不去的就屬禮部跟御史台了。

御史台不用說了,每年每月每日,要是不彈劾太子幾次,總覺得每年每月每日沒過完、過的不完整,像是缺了點兒什麼似的。

而李弘與禮部向來是誰看誰都不順眼,戴至德自從遷任禮部尚書後,與李弘就更是打得不可開交。

禮部向來掌管科舉考試、受學事物,所以在李弘擅改崇文館、包括對國子監、弘文館動刀改革上,自然是與戴至德結下了不小的梁子。

加上禮部也掌賓禮,以及番外或者國外事物,而李弘對倭國、高麗、百濟還是西域各國,向來都是威壓政策,從來不給好臉色。

這與戴至德一向所推崇的德化政策是格格不入,所以戴至德跟李弘兩人只要見面,沒有幾句話,就會掐起來。

昨日李弘被封為戶部尚書後,就有官員在下朝後,跟戴至德開玩笑說:“戴尚書,陛下這是不是私底下看你倆掐的不過癮啊,於是把你們弄到朝堂上,好光明正大的掐給他看?”

“戴尚書,您這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您說您跟一個小孩兒計較什麼?這不還沒有拿國子監、弘文館開刀嗎?再說了,人家楊思儉都不急,您急個什麼勁兒您說。”

戴至德面對這些玩笑,自然也是不會在意,老臉一黑,道:“老夫不怕他是太子。”

只要一想到學子受學,不學先賢古籍,卻去擺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捍衛大唐下一代學子,捍衛大唐的科舉制度。

雖然朝堂官員,多有玩笑,但每個人心裡,還是很期待兩位位高權重的尚書在朝堂上,會如何交鋒。

想想一老一少在朝堂上,各執一詞互不相讓,你一言我一語爭吵的面紅耳赤的畫面,頓時讓他們還是頗為期待。

“您少說兩句不就行了,又何必呢,這國子監跟弘文館,陛下不還是按您的意思辦了嗎?”白純邊幫他束髮,邊說道。

“唉,那不一樣,戴至德現在給我的感覺有點兒像魏徵,古板的不行。”李弘想起戴至德就不由的搖頭。

“別動,頭髮給您剛弄好。”白純輕聲提醒道:“那您也不至於老跟他吵啊,這前段時間,每天你倆在國子監前的爭吵,都能吸引一大批人來看,而且,現在可是滿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呢。”

“算了,不說,今天我就老實點兒是了,不給他抓住把柄就是了。對了,御史台誰去?別告訴我是王義方!”

李弘束冠完畢,明黃色的太子服飾穿在身上,腰間的龍形玉佩在燈光下流光溢彩,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確實要精神、帥氣了很多。

當然除了嘴角那一抹微微的壞笑,彷彿是標誌似的,依然掛在嘴邊,就是白純此刻看見,都有種是不是這傢伙又捅婁子的想法,也難怪每次皇后看見他那抹壞笑,都不由自主的想揍他。

“時辰差不多了,承天門口候着吧,這皇家的規範禮儀,真是要了命了。”李弘不滿的嘟囔着,門口已經等候的夏至、小寒已經守在那裡。

東方天際邊微微亮起了魚肚白,太子的車輦在皇帝跟皇后出來前,已經停靠在了門口,而禮部、宗正寺的相關人員,此刻也已經排隊等候。

戴至德跟宗正寺卿則在皇宮裡等候,李弘在聽到白純示意,御史台的人跟禮部沒人在後,立刻從馬車裡鑽了出來,跳下車來,反正一會兒還得給父皇、母后請安,早下來會兒也沒事兒。

整個皇家的出行隊伍,相比較皇家隆重的祭天祭祀等等活動,還是要簡單了很多,但在李弘的眼裡,這已經是讓他感到頭疼的儀式了。

對於他來說,每次參加這種活動,都有種神鬼附身的衝動,加上他本來九轉十世的詭異身份,原本無神論的他,不知為何心裡也變的有些敬畏了。

承天門兩側,穿着明光鎧的千牛衛肅立兩旁,腰間的橫刀未出鞘都已經給人一種寒意,手裡的儀仗馬槊反射着逼人的寒光。

突然間,承天門內想起了禮樂聲,先是六引與十二面大旗魚貫而出,長安兩縣縣令夾雜其中。接着清游隊手持弓弩與馬槊,在前面最後一次清路,風雨雷電、金木水火土等等旗幟引領禮部、宗正寺等等幾個寺、部長官在前開道。

省去了引駕十二重等儀式,接着便是皇帝的龍輦與皇后的鳳輦魚貫而出,四周自然是少不了千牛衛的森嚴保護。兩架馬車的身後,自然還是有禮樂與各種扇屏、小團扇、孔雀扇、方扇黃麾等等翅屏,讓人眼花繚亂。

皇家威嚴的儀仗在承天門口稍作停留,禮部尚書戴至德跑到最前面,呼天呼地的冗長一翻口舌。

而此時,也是李弘匆匆從馬車旁邊行進,在太子府各級官員的陪同下,來到皇帝的龍輦前行禮、跪拜,接着是皇后的鳳輦,一一跪拜,並立在下面,等天子的車駕開始行進後,方可回自己的車駕,緊緊跟隨。

許敬宗、李義府、上官儀三師以及太子府三少,緊隨太子請安,行禮完畢後,李弘看着旁邊的許敬宗,小聲說道:“你怎麼跑來了?今天離我遠點兒,看見你我就生氣,你知道原因的!”

武媚透過窗戶,看着李弘跟許敬宗咬耳朵,知道這小子,肯定又沒把這次去往慈恩寺當回事兒,但看看沒有一副打哈欠的要死不活的模樣,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