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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地圖比當初她見過的任何地圖的疆域都要大的多,看上面各處標註着的天下十道,以及那吐蕃、吐火羅等地,再有那往東北方向的高句麗、新羅、百濟,以及隔海相望的倭國等。

眼光順着地圖往下看,那泉州、江南等地也被標註的清清楚楚的,武媚順着繼續往下,看着隔海相望約莫兩指寬的距離,指着那夷洲說道:“這便是那夷洲么?看起來跟倭國一樣,竟然四面都是水。”

“是,這便是夷洲,前隋楊廣當年曾先後三次派遣朱寬、陳棱前往此地。”

“江南、江南,那便是以這長江為界分開的了。”武媚神情專註的注視着地圖上,一一被李弘標註的地方,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直觀的凝視大唐的疆域。

從安西最西面的疏勒到最東面的安東辱夷,從北面的雲中到最南面的崖州,一遍遍的凝視着地圖上的所有地名,看着那地理位置,內心有一種驕傲的滿足感,大唐原來是這個樣子的感覺。

李弘指了指當年秦始皇派遣燕人盧生入海求仙的平洲,說道:“母后,您看這裡,這乃是平洲,與之相望的便是遼東,這是登州,與之相望的便是百濟的知下城,百濟如今想要來往我大唐,如果高句麗不通行,他們只有水路可以走。”

武媚美目流轉,隨着李弘的手指指來指去的看着,喃喃道:“這天下的距離那麼遠,想不到放在尺寸白紙上,竟然如此的近。”

“是,您看這裡,這是百濟的得安城,它與倭國又是如此近,而倭國這些年與百濟、新羅一會兒修好,一會兒戰爭,便是於這海上過來。”

隨着李弘的手指在地圖上上下翻飛,武媚一會兒暈乎一會兒明白,總之,李弘的意思便是,那無論是平洲、還是登州,都是在這一個彎彎里,因為那地圖上支出來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環抱狀,所以阻止了風吹過來,造成了這海面上的風,不像是這片海域外面的海域那般,有着與屋頂同高、也更大的風浪,所以這片海域便是叫環渤海。

而倭國的航行卻是在真正的海面上,風浪就要比裡面的大了很多很多,被稱之為黃海。他們的航海要比大唐勇敢的多,對海的認識也要比我們深刻的多。

如今的唐人,在進行一些航行時,不過就是沿着,李弘畫的那叫海岸線的一條線在航行,其實並未真正的進入大海,而是就在離陸地不遠的海上,沿着海岸線航行。

之所以要李淳風在泉州等地打造海船,便是要使唐人更加深入大海里,能夠走的更遠,能夠比倭國對海的了解更加的深刻。

林林總總的下來,就是強如武媚這樣的一代女皇,面對着海面上的粗淺信息,接納起來也是極為艱難,聽完李弘的話後,武媚感覺自己彷彿眼前都在冒金星。

“說了這麼多,你不就是想說,你那麼多錢投入到了泉州,就是為了探索那海洋?可如今朝廷只見你潑水似的花錢,卻沒有見到一分錢的回報。”武媚腦脹的搖搖頭,在李弘的攙扶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靜了會兒神後,艱難的說道。

“這就是長期的投資,短期之內看不見利益很正常,但只要是銀子砸出去了,這海洋給我們的回報,遠遠比您想象的要大的多。這麼跟您說吧,當初兒臣的太乙城,可也是讓兒臣勒緊褲腰帶幹起來的,現在呢?那回報您又不是不知道,等李淳風的大船打造好,不出三五年的功夫,我們大唐能夠得到的回報,可不是一個太乙城能夠比擬的,那可是三五個太乙城都沒辦比擬的。”李弘看着有些心動的龍媽,最後只說了三五個太乙城般的財富,他怕說的再大點兒話,那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的雞毛撣子,會被招呼到自己身上。

武媚的腦子裡,此刻依然是混亂的,雖然內心已經稍微平靜下來了,但腦子裡一會兒是大唐那標註的很清楚的疆域圖,一會兒又是那無法預測、看起來很美麗,卻被李弘說的如人間煉獄一樣,讓人既恐懼又夢幻的海洋。

腦子裡一會兒陸地、一會兒海洋來回反覆的出現,讓她一時半會兒,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但她還是抓住了李弘話語里的矛盾之處:“既然海洋如此可怕,為何你還要極力的派人前往深入?還有,本宮看你說起那海洋時,吐沫橫飛、神情激動,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啊?沒有啊,兒臣說的是事實。”李弘沒料到龍媽問這麼個問題,急忙把自己閉着的一隻眼睛睜開,右手比劃的槍的動作鬆開說道。

武媚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雖然不明白李弘剛才為什麼要閉着一隻眼睛扮獨眼龍,而且手還在比划著不明所以的手勢,一臉猥瑣、輕浮、弔兒郎當的樣子。但以當媽的角度來講,她敏銳的察覺到,這小子肯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呢。

弄不好啊,這李賢還真是沒被他放在眼裡,只不過是在完成他那既定的計劃時,捎帶手把李賢的一切都給算計進去了。

李弘收起剛才自己下意識的扮作加勒比海盜的樣子,嘿嘿着在武媚旁邊坐下,說道:“母后您剛才沒發覺嗎?兒臣畫的那副地圖中,您沒看見,這海洋的疆域跟陸地疆域差不多大嗎?您想想,這以後要是大唐控制了海洋,這其他外邦的船隻來往,是不是都得聽咱們的?那倭國看似老實,但其實他們已經發現,海洋上的寶貴資源了,他們而且會時不時出海騷擾我大唐泉州等地的漁民,這些您在朝堂應該聽說過吧?不過就是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傷害,朝廷也沒有重視。但如果有一天,咱們這家門口出現了更多的倭國船隻或者其他外邦船隻怎麼辦?以我大唐現在的武力,他們很難侵入我大唐陸地,但他們要是一直封鎖着我們,不讓我們出海怎麼辦?我們就會被困在陸地上。”

“困就困唄,那海上生活又不舒服,我去曲江池坐船都感覺難受,更別提從洛陽坐五牙戰艦走永濟渠了,我們只要不讓他們登上我們的陸地,他們又能如何奈何我大唐?”武媚理所當然的說道。

反正現在她不覺得海洋有李弘說的那般重要,而且如李弘所說,又是有比房屋還大的魚,還有蛇,還有聞見血腥味兒就會大開殺戒的鯊魚等等其他鬼怪,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讓外邦人去海上送死好些。

“這您可不能這麼說啊母后,這樣的想法很危險,而且是大錯特錯!”李弘面容嚴肅,面對龍媽手裡舉起的雞毛撣子,毫不退縮,義正言辭。

這一番神情,倒是鎮住了武媚,緩緩放下手裡的雞毛撣子,心裡卻是暗道:‘膽子越來越大了,看來陛下在遼東不定被他教訓過幾次呢,現在竟然連自己都敢教訓了’。

按下心中的不忿,耐着性子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麼個危險跟錯誤了,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李弘你就別怪我下手無情!”說道最後,武媚還是忍不住的恐嚇道。

李弘對於這種毫不講理的威脅已經麻木了,翻了翻白眼,為了自己能夠南下浪個一年半載的,只好忍了!

殷勤的跑到桌子上,把那平整如鏡的地圖拿了過來,褶皺着放在自己的腿上剛攤開,那龍媽手裡的雞毛撣子就嗖的飛到了他肩頭,耳邊響起了龍媽怒斥的聲音:“好好的一張地圖,如此摺疊,也不怕弄壞了!放到桌面上平整的攤開說就不行了?”

“我兒臣是想拿到母后跟前。”

“本宮沒有腳嗎?本宮就不會走到桌面前看你解釋?好好一張地圖,折的全是褶皺,你父皇還沒看呢,就讓你個敗家子給弄的皺皺巴巴的,放桌面上去!”武媚心疼着地圖,雞毛撣子再次敲在某人要捲起地圖的手上。

李弘只好長嘆一聲,這兒子當的,還不如一張破地圖讓皇后在意呢。任命的拿着地圖,重新在桌面上攤開。

此時,只見武媚彎下腰,兩隻手小心細緻的要把那些褶皺撫平,那專註、那謹慎,好像那地圖比她的那些金銀首飾還要寶貝。

看着武媚如此細心謹慎的樣子,李弘只好再次嘆口氣,勸慰道:“母后,您要是想要這地圖,兒臣讓弘文館給您送兩幅來,那比這個更加清楚明了,而且也大了不少,看起來更直觀一些,您可以掛在牆上慢慢打量的。”

武媚抬起頭,沒好氣的白了李弘一眼,然後繼續低頭撫平着那些剛被敗家子弄出來的褶皺,冷冷的說道:“那些地圖不如這張地圖好分辨,雖然比較詳細,但能夠把我大唐所有疆域,包括外邦的疆域都畫在上面的,可是少之又少,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當初那些畫在絲綢、羊皮上的地圖,哪有這麼完整的疆域圖?”

“兒臣說的是跟您現在看到的一摸一樣的,只是比兒臣這個臨時抱佛腳的要嚴謹了很多,同樣也是大唐的全部疆域圖。”李弘看着依然彎着腰撫平地圖褶皺的龍媽,突然間有些心疼的說道。

看得出來,武媚對於大唐的疆域圖很在意,或許是因為身為皇后,從未能夠如此直觀的,感受過自己的江山是多麼的雄偉壯觀,所以第一次看到這地圖,便起了愛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