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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並沒有回頭,只是依然盯着雙頰腫脹的李賢,那兩隻眼睛此刻充滿了怒氣跟一絲的屈服,見李弘伸手過來要碰觸他的臉頰,哼了一聲把臉扭向了一邊。

“這可是你唯一一次的機會白純,錯過了可就不會再有了。”李弘的聲音在頭頂油紙傘嘩啦啦的響動下,淡淡的響起。

“奴婢不需要了。”

“你確定你不會後悔?”李弘依然沒有轉頭,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李賢,卻對身後的白純說道。

“您都可以如此對待沛王,奴婢就更沒有資格置大唐律法不顧,任由其逍遙法外。”白純眸子不知不覺間已經放空,痴痴的望向遠方,就像是望進了小時候的回憶里。

她終於明白,太子為何直接下令給任勞任怨帶人監視昌明坊,而不是讓她命人監視昌明坊了。

因為,她的父親白蘇尼至,如今也在昌明坊內!如今也已經跟沛王同流合污,與五姓七望相互勾結,甚至她的幾個名義上的哥哥,也一同參與了這一切。

白純很清楚,如果自己監視昌明坊,自己就將面臨艱難的抉擇,所以太子為了自己內心不糾結,選擇了讓任勞任怨監視昌明坊,而讓她命人監視合昌坊。

如此一來,便是給自己,特別是給無法無天兩人,留下了一個可以放走父親的機會,而這也是太子的用意。

但如今,城武衛已經在外面圍了個水泄不通,白蘇尼至想要逃出去已經是不可能,唯一的辦法便是,此刻讓任勞任怨跟她去監押白蘇尼至等人,而後讓白純自己利用自己在太子跟前的身份,帶着白蘇尼至離去。

但最後,不管如何,白純都是選擇了放棄,選擇了袖手旁觀。

當年太子前往太乙城的警告猶在耳邊,但父親卻選擇了置若罔聞,依然是參與到了五姓七望、沛王等人的隊列當中,這不是咎由自取是什麼?

如今自己跟隨太子多年,早就已經成了太子最近的人,況且,當年父親對待自己,並沒有哪怕一絲親情,而是像商品一樣,只希望能夠為他的國,換來短暫的和平利益。

所以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損害以自己男人的利益為前提,假公濟私、置大唐律法不顧的放走白蘇尼至!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會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必了,這是他咎由自取。”白純的聲音依然很平淡,臉色平靜、雙眸空靈。

李弘點點頭,示意任勞任怨兩人過去。

這麼多年了,他也了解白純的脾氣,犟起來後也如牛一樣,拉都拉不回來。於是淡淡說道:“把那副畫打開。”

一把椅子放在了李弘跟前,整條巷子如今只有這裡被幾十人包圍着,餘下的地方空無一人,只有天空那大雨,依然是不知疲倦的落下。

李弘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滿是雨水的地面上,凍的瑟瑟發抖的李賢,嘴角扯出一個不屑的笑意繼續問道:“曹王許給了你什麼?為何要一力推舉你?還有,這裡的吐蕃人,是不是文成姑姑。”

“不知道,要殺便殺,要剮變剮,我李賢要是皺一下眉頭你又想打我!”李賢見李弘再次抬起手,立刻縮着腦袋往後躲,怒目而視道。

“不要拉倒,那就凍着吧。”幾條厚厚的毯子遞給了白純、裴婉瑩、顏令賓,另外一條已經被白純從後面披在了李弘的身上,此刻正在幫李弘擦拭着雨水淋濕的頭髮。

“你不說我都知道,五姓七望一直在朝堂背後搞鬼,仗着九品中正制還剩下一點兒尾巴,不願意看到他們五姓七望的威望,以及在天下文人士子間的影響力在他們手裡沒落,自然是要在朝堂上找個有希望的人,為他們爭取利益,而你,不幸的成了他們的代言人。”

“那又如何?五姓七望難道就是大唐的蛀蟲?難道就不是為大唐社稷着想?你為何要對他們趕盡殺絕!”李賢不怕李弘了,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老五並沒有殺他的意思,如今這般,就是想要懲罰自己。

“他們首先是為自己的壯大發展着想,接下來才是為皇家着想,如果朝堂之上,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都是出自五姓七望,我問你李賢,你想要在朝堂之上做一項決策,你繞的開他們嗎?到了最後,這大唐到底是我們李家的江山,還是我李家為他們治理江山?還是你願意成為他們手中的傀儡。”

“哼,少拿你崇文館那些謬論誆我,前隋、那晉國、大漢,哪一個不是九品中正制,哪一個不是與五姓七望一同治江山?哪一個皇帝被他們架空了?前隋勞民傷財,橫徵暴斂,難道這也要怪罪五姓七望?難道楊廣親征高句麗、伐吐谷渾、修建長城、修建運河,這些都是五姓七望的主意?前隋之所以在楊廣登基後被改朝換代,便是像你這般,喜歡頻繁的征戰,勞民傷財所致!”

“你放屁你!這些都特么誰教你的?你天天往你那沛王府招攬學士,就招攬一些這樣的貨色?就天天跟他們談論這些亂七八糟?我特么的怎麼就頻繁征戰了?吐蕃入侵我大唐,難道就要坐視不管?高句麗、新羅、百濟對我大唐邊疆虎視眈眈,難道我大唐要一味忍讓?西南六詔要獨立為王,難道不該派兵鎮壓?”李弘伸手又要打李賢,但被李賢怒目瞪視,再看看那腫的老高的臉頰,想想萬一母后跟父皇問起不好交代,隨即作罷,但嘴裡卻是已經開始跑三字經了。

“先給我一條毯子,我冷!”

“凍着!想不明白就一直給我在這坐着!養了那麼家臣,還有那趙道生,這些都是誰教會你的?”

“雄才大略、治國安邦上辯解不過我,就開始拿這些說事兒了嗎?我養家臣這是律制,身為大唐親王,我李賢難道不該嗎?”

“二百人你超了多少?明目張胆的招攬,我理會過你嗎?你呢,不知收斂變本加厲,對了,以後恆山王李承乾的府邸你不用去了,趙道生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李賢愣了一下,沒有聽清楚似的問道。

“趙道生被我殺了!”

“不可能!你知道。”李賢的臉色突變,是啊,老五既然能夠找到這裡,早就設置了伏兵,那麼恆山王李承乾的府邸,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奧秘!

李賢的雙眼突然間變得通紅,憤憤的看着悠然的李弘,怒目道:“你為什麼要殺她!她又沒有參與這些事情的任何一件!你殺他作甚!你真要像楊廣一樣喜歡戰爭,喜歡殺人嗎!你就是個劊子手老五你!”

“放你滾蛋,你自己不知道這是有辱皇家名聲的醜事?如果此事兒被父皇跟母后知道,你只會比現在更慘。”

“那你也不用殺掉她,流放三千里,流放到嶺南!還有我,你不是已經打算治我謀逆之罪了嗎,你幹嘛不把我貶為庶人,跟他一起流放。”

“啪!”

李弘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李賢腫脹的臉頰上,這一次甚至比前三次還要用力,措不及防的李賢原本就坐在地上,被李弘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拍到臉上,直接一下子額頭撞在了全是雨水的青石板路面上,頓時額頭處血流如注。

緩緩直起身子的李賢,不理會半邊臉上全是獻血,只是目光變得更加仇恨,暴怒的火苗像是在目光中熊熊燃燒:“你到底還想怎樣!我知道你不願殺我!不願意像皇爺爺一樣,背負着殺兄弒弟的惡名!但李忠。”

“李忠是你聯手五姓七望害死的,賀蘭敏月同樣是因為你而死,同樣是因為你牽線搭橋,讓她跟李忠認識,從而傷了父皇的心!這些你都是罪魁禍首!如今你卻死性不改!洛陽城洛水之上以箭警告,你不知收斂,反而晚我三個時辰出發,繞道超過我,在我之前進入長安!你到底是何居心?文成、弘化、曹王都被你招攬,離間我跟紀王不成,迫使紀王下嫁李楚媛給芒松芒贊!只是為了讓文成支持你,你就甘願把我好不容易征戰下來的吐蕃易手他人!蘭陵蕭氏為保天下聲望,不惜以黎陽倉軍糧折價出售,你從中牟利多少!你可知這就是死罪!范陽盧氏,你私自派人接洽盧照鄰,你這又是何居心?如今火燒吳王府,暗中勾結吐蕃、吐谷渾、突厥殘餘,刺殺太子!李賢,我現在就是把你殺了,父皇跟母后都不會怪罪於我,這一切完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那你殺了我!”

“我不是它!”李弘突然起身,扯過白純手裡的那一副畫卷,遞到了李賢跟前,平靜了下心緒,淡淡的說道:“你可知道,當年恆山王李承乾為何要暗中刺殺濮王李泰?沒錯,就是這幅畫,就是這幅畫里的這一隻叫做橙嘴藍臉鰹鳥的飛禽,讓他堅定了理所應當刺殺濮王李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