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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就不比從前了,這坐着曬會兒太陽,人就開始犯困,不像當年,跟你父皇祭拜先帝時,冗長的儀式下來,人一點兒都感覺不到累。”武媚捶着自己的腿,望着陵園下,那正在巡邏的金吾衛說道。

如今並不的改革,早已經取消了金吾衛的稱呼,但唯獨在皇陵這裡,從中央軍抽調出來的精銳,被賦予了當年的番號,金吾衛。

“兒臣可沒有發現您老來,看您的樣子,跟十年前沒什麼區別。不過話說回來啊……。”李弘坐在武媚的旁邊,梁山的風景一覽無餘,因為皇陵的關係,這兩座不大的山頭,倒是變得彷彿都尊貴了許多。

“打住,你那話說回來之後的話,本宮不聽也罷,總之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還是別說了。說說你朝堂之事兒吧,現在的朝廷,被你李弘治理的,你這個皇帝如今已經是可有可無了,即便是你不在長安,那朝堂也不會動蕩不安,裴慶的事情,還是那幾個大儒的事情,對朝堂來說也都不算是事兒。李曄是不是你心目中最佳的太子人選?你跟我說句實話。”武媚側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

“哪有什麼最佳不最佳,那幾個貨都差不多,何況,說實話啊,這天下啊,絕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夠定乾坤的,重要的還是在於臣子們。總之,李曄性格穩重,看這次辦裴慶一事兒,也懂得隱忍跟迂迴,往後還不好說,畢竟這一次白純跟裴婉瑩都有幫忙,看看吧,看看他歷練幾年後回來會如何,不過依兒臣看,只要三省之間不出佞臣,接下來再經過改革後,以後大唐的皇位誰坐都一樣。”葉青並不擔心未來大唐會如何,即便是重回到歷史上原有的軌跡,跟他也沒有半毛錢關係,畢竟,到時候,自己恐怕早已經是一堆白骨了。

“為何如此說?”武媚的臉上並沒有表現的很詫異或者是震驚。

這幾年雖然她身居後宮,從來不問朝堂政事,但通過李弘這幾年的動作,也能夠看出來,李弘一直在做着某些準備,想必接下來,會有更讓人感到石破天驚的舉措。

“兒臣想要試試,但估計很難。”李弘搖頭苦笑了下說道。

他不認為大唐或者說是華夏能夠走到那一步,議會制君主立憲制,雖然議會是最高立法、權利機關,但在華夏民族的制度里,在這個咬文嚼字,一篇論語都能夠解釋出好幾種意思,甚至同樣一句話,讓兩個人作注之後,都能有兩種甚至多種不同的意思。

如今自己想要不經過任何時間的檢驗跟積澱,就照搬套用,以此來保住皇家在大唐的地位延續,恐怕是有點兒痴人說夢了。

在他看來,沒有哪一個民族能夠像華夏民族一樣,可以在如同鐵桶一般,看似固若金湯的法令條文的字裡行間,給你解釋出好幾種不同的意思出來。

李弘不知道這種特殊的技能,是不是華夏民族所獨有,但他敢肯定,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民族,在解讀任何條文法令的天賦上,都不如華夏民族。

當然,這也與華夏民族的那些典籍的撰寫人惜字如金有關,在於他們對於文字的精簡以及所謂的文人內涵有關。

彷彿如果不用文言文說話,不用文言文記事,就不能體現他們高深的學問,像是愧對了讀的那些聖賢書一樣。

能用一個字記事,就絕不多用兩個字記事的習慣,李弘不知道這種習慣,是不是一種極為惡劣的習慣。

縱觀上下五千年,所謂的嚴苛法令條文,基本上都有空可鑽,如果真要逐字逐句的掰開了揉碎了,華夏民族的法令條文,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文人治國、文人誤國,李弘自己也不清楚,文人在華夏民族的歷史上,到底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特別是這種喜歡引申、解讀經史子集、先賢典籍的習慣,李弘不知道這對於華夏民族來說,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法家的沒落、儒家的崛起,當法家這種看似沒有人情味兒,近乎於無情、冷酷的學說被歷史拋棄後,儒家那人情世故,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以德報怨、以仁治世經國的理念被推崇的幾千年里,華夏民族到底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思考下?

面子是華夏民族最為推崇的,而面子也是最讓華夏民族受罪的源泉,而如果真要追究下去,恐怕跟儒家之間,有着絕對的關係。

“難怪你如此推崇法家,法家第一人的推崇者,非你李弘莫屬啊。”武媚長長的嘆口氣,經李弘如此說,都快要讓她認為,儒家與人情的存在,完全阻礙了大唐江山的延續。

“法理無情,江山社稷終究是人來統治,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以條條框框要細緻到極致,極致到繁瑣,繁瑣到細緻上,才能真正的成為真正的法令。也只有把法令的地位提升到比皇權、神權還要高的地位,或許,才有可能讓我大唐的江山綿延不絕。”李弘低着頭,扶着武媚的胳膊,母子兩人開始往山下走去。

“還記得當年陪你父皇還有我前往洛陽前,你我在花園裡的那次談話嗎?”武媚任由李弘扶着她的胳膊,不再與李弘討論法理之事兒,卻突然間問起了當年的往事兒。

而李弘聽到武媚如此一問,扶着武媚的手卻是不由得一僵,雖然只是極為短暫的瞬間,但依然還是讓武媚察覺到了,那短短一瞬間李弘神情的變化。

“記得,怎麼不記得。”李弘望向前方,輕輕的吐了口氣後,淡淡說道。

“白純從劍南道回到洛陽後,剛一進宮就被我攔下了,當年李淳風、袁天罡對你的推測,便落在了我手裡,而我也告訴白純了,對任何人都不能說,那你知道上面寫了什麼嗎?”兩人走下主陵寢,再次走到了松柏綿延的石板小徑上。

“兒臣知道,但……白純知道嗎?”李弘想了下,問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猜測啊,白純顯然也知道,那些時日,白純對你明顯的有些害怕,唉……。”武媚嘆口氣,與李弘站在了主陵寢的巨大石門前,撫摸着那巨大的石門:“可惜,你父皇卻永遠不會知道了。”

“您真相信李淳風跟袁天罡所言的四個字?”

“天外飛仙!這天下間,誰能當得起這四個字,怕也只有你李弘了,就算是不相信他們兩人所言,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恐怕也就足夠了。”武媚一手撫摸着石門,側着身子對着李弘,露出難得慈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