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熱總是讓人頭昏腦漲，尤其是九華苑蚊蟲之多，韓舒芊已經被咬的叫苦不迭，這些瑣事本就心煩，可此時她卻顧不得這些。

原本白皙的手臂被韓舒芊撓的儘是血痕，讓她更為惱火的是，方才瑤光殿的人送來的東西，着實看了鬧眼睛。

坐在一旁的江叢晗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這幅窩囊樣子被韓舒芊瞧見了，更是氣急敗壞。

“本嬪也不是那洪水猛獸，你至於嚇成這樣嗎？平日里你看着倒是挺機靈的，怎麼如今跟個榆木疙瘩似的在哪兒一動不動？”

江叢晗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嚇了一跳，這韓舒芊當真是難伺候，如此的喜怒無常。

“嬪主恕罪，妾正聽着呢，如今昭懿夫人用意如此明顯，想來丹陽公主進宮，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江叢晗執絲帕輕拭嘴角，復言：“故而嬪主得做好打算才是。”

韓舒芊沉默了，韓珵瑩與自己並非同路，可目的卻只有一個，便是傅琛的性命。

可如今，韓舒芊怎能顧得了那麼多？一方面是自己的母國，另一面是芳心暗許的男子。

孰輕孰重？

“罷了，面子上的事兒總得過去，過了晌午本嬪便派人去陛下那打聽打聽消息，畢竟本嬪我與她同為南詔出身，雖然不合，可本嬪也不想被人詬病，”

若不是戚璟瑤派人送東西恭賀，韓舒芊也不會有所動作，這戚氏未免太自作聰明了，這不是逼着自己受委屈呢嗎？

韓舒芊在心中暗暗道：“戚氏你果真命大，黑熊要不了你的命，卻不代表你能一直這般舒坦。”

“嬪主，妾到有一計，既然昭懿夫人想陷嬪主於不義，嬪主若是氣不下，何不借別人的手來滅滅戚氏的威風呢？”江叢晗雖是聰慧，可也懂得韜光養晦，雖然自己出身不高，可也是見過嬪妃們爭鬥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露出鋒芒。

當下坐山觀虎鬥才是王道，故而江叢晗並不急於一時。

“說吧，本嬪這兒你若是還藏着掖着，那也辜負了本嬪當初收留你了。”韓舒芊斜着身子，垂首瞧着指尖的蔻丹，似聽非聽。

“如今宮中最好捏的柿子是誰嬪主還不知道嗎？明明位分與那戚氏相同，可過的並不風光呢。”江叢晗忌憚着周身皆是韓舒芊的心腹，有的話也不好明說，這一知半解的，韓舒芊也可聽得懂。

韓舒芊眼波流轉，她挑眉問道：“你怎就確定蕭氏會動怒？”

知曉她生性多疑，江叢晗也見怪不怪，當初自己掌摑子衿一事曾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這蕭憶兒雖是個悶葫蘆，可也陰狠的厲害。

“端慧夫人對陛下的情誼，在東宮妾就瞧的真真兒的，可陛下卻對端慧夫人無意，而今這般寵愛昭懿夫人，那端慧夫人縱然再大度賢良，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這話確實入了韓舒芊的耳，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只怪自己對傅琛並無感情，這才想不到這一層面。

嫉妒，是致命的毒藥，它會讓人上癮，一步一步跌入深淵。

韓舒芊眉頭舒展，顯然江叢晗的話對她來說很是受用，江叢晗見之，這才舒了一口氣，好在有驚無險，尤其是聽聞昨日慎昭儀處理了一名宮女，手段極其狠毒，江叢晗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步了那人的後塵。

“方才莘硯送來的東西里，本嬪瞧着有兩匹雪緞，顏色太素凈本嬪不喜，倒是能賣給端慧夫人個好。”

見韓舒芊從坐上起身，江叢晗立即跟着道：“既然嬪主已有對策，那妾便不叨擾嬪主了。”

韓舒芊則點了點頭，算是允了江叢晗的請求，江叢晗立即帶着月姬逃似的離開了沉香榭。

碧霄殿內，景色十分别致，蕭憶兒不喜奢華，故而這碧霄殿的裝飾極為素凈，許是沒有那些華而不實的物件兒在，倒是顯得不那般壓抑。

“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最後幾字落筆，蕭憶兒抬起毫素，仔細地打量這幅字畫，良久滿意一笑。

前些日子剛搬來九華苑時，她得空作了一幅美人圖，可就不知在上頭題什麼字好，正逢今兒早，子佩端來一碗紅豆羹，蕭憶兒這才有了頭緒。

雖是簡單的一首《紅豆》，可也別有深意，有道是相思之意無盡頭，奈何郎情如流水。

一句‘願君多採擷’寄託了多少思念與期盼，蕭憶兒知道，這些不過是她的奢望罷了，或是說，連奢望的資格都是不曾有的。

“夫人，慎昭儀求見。”子衿挑着珠簾兒入內，一語出卻打破了蕭憶兒的沉思。

她先是微微一愣，又確認自己沒聽錯：“慎昭儀？”

子衿點了點頭，蕭憶兒斂袖，將手中的毫素放置筆架之上，一手提裙入座，輕聲道：“請罷。”

韓舒芊得了允許便帶着慕青入殿，她仰首慢步，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韓氏素來極盡奢靡，通身的氣派髮髻上亦是珠光寶氣光彩熠熠，這身打扮若是讓人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妃位呢。

“嬪妾見過端慧夫人。”慕青懷抱着兩匹雪緞亦是禮數周全。

見韓舒芊屈膝之禮，蕭憶兒輕輕揮袖：“免吧，賜座。”

她淡然的模樣彷彿事事置之度外，可韓舒芊卻極為厭惡蕭憶兒這幅模樣，矯揉造作，瞧着甚是不舒服。

“嬪妾今日前來，原是得了兩匹上好的雪緞，嬪妾瞧之甚是符合夫人的氣質，這便給夫人送來了。”

韓舒芊笑容嬌媚，眼珠兒不住地轉，聲音也極為甜膩，蕭憶兒雖是不喜，卻也不好發作。

“慎昭儀有心了，只是本宮這裡什麼都不缺，昭儀拿回去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蕭憶兒才不信韓舒芊有如此的好心。

“哎呀，夫人這是哪兒的話，如今我那妹妹入宮，昭懿夫人送來的賀禮，嬪妾想着夫人您，這不巴巴地送了過來，夫人若是不收，那豈不是辜負了嬪妾的心意？”

韓舒芊的一副巧嘴竟是說的蕭憶兒啞口無言，可聽聞雪緞乃是戚璟瑤賞賜的，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了。

“質地上乘的雪緞，嬪妾在南詔都不曾見過，昭懿夫人出手闊綽，什麼奇珍異寶沒有？到底是陛下心尖兒上的人，嬪妾覺得那瑤光殿都抵得上半個國庫了。”

話落，韓舒芊故作慌亂：“瞧嬪妾的嘴，嬪妾失儀，還請夫人莫怪。”

蕭憶兒搖了搖頭，心中一陣嘆息，面上的不快顯而易見，韓舒芊心中大喜，看來這步棋，算是走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