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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姑娘和褚末定下親事,洛陽城裡可是人人艷羨,翠微院里的下人們也都替主子高興。怎料到,還未等這股熱乎勁過去,就鬧出了方錦菊的事情。

自家姑娘心氣高,不願將就,她們也氣不過。

雖說下人不得私議主子的事情,但芳芷也在眾人的眼裡,看見了對褚末的不屑、和為自己姑娘不值的情緒。

方錦暉出嫁後,司嵐笙便有意讓花嬤嬤作為方錦書將來的陪嫁嬤嬤。

過了及笄還未定下來的姑娘,就算嫁了人,也難免會被好事者在背後指指點點。有從宮裡出來的花嬤嬤做陪嫁嬤嬤,就能替方錦書省心不少,將後宅理得整整齊齊。

所以,翠微院的下人,眼下都歸在花嬤嬤手裡頭管教。

有那起子愛偷奸耍滑的、嚼人舌根的、躲懶的,凡是種種,均被花嬤嬤給揪出來,好生調教了一通。

花嬤嬤的管教,並非以刑罰為主,輕易也不責打下人。

但不知怎地,她往那裡一站,就帶着一種不怒而威的氣質,令那些下人見着便心頭髮顫。短短几個月,翠微院里的下人便被治理得服服帖帖。還稟過方錦書之後,清走了兩人。

對花嬤嬤,方錦書給予了充分的尊重,將翠微院的下人交給花嬤嬤管教之後,她便不再過問。

花嬤嬤的能力毋庸置疑,能在宮中生存多年,還能以一己之力替主子報了仇。這份隱忍、毅力,都非常人能所及。

而這份信任,來自她在前世對花嬤嬤的了解。而對花嬤嬤而言,能得到方錦書這樣的信任,面上雖不顯,心頭卻將她視為將要伺奉一生的主子。

她上一個認定的主子,是從小伺候到大的,情分不一般。方錦書能得到她的認可,殊為不易。

因此,這個時候的翠微院,比任何時候都有規矩。進出的下人,該有的規矩一絲不亂,能令方錦書如臂指使。

若方錦書有不願旁人知道的消息,就算是司嵐笙,也不能探聽得到。

這麼一來,在外有高樓等人作為臂膀,在內有花嬤嬤,方錦書做起事情來,越發順手。

芳芷捧着方錦書挑好的裙子下去,還有漿洗、熏香、熨燙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三日後的宴會,是姑娘的大日子,這是司嵐笙特意囑咐下來的事情。

不僅僅是衣裙,釵環首飾、絹扇羅帕,等等一應出門要用的物件,都要一一精心準備。

翠微院里,有一種忙碌而輕快的氛圍。

譚家的婚事,眼下雖然沒有挑明,但眾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譚陽以討教文章之名,在方家出入了一年多,豈會是無緣無故。

和芙蓉錦面的美男子褚末相比,譚陽為人謙和誠懇,容貌雖不及褚末,周身浸潤着書香的氣度卻是不差。

對翠微院的下人們來說,這樣的姑爺,比褚末令人放心太多。畢竟,方錦書經歷了一場退婚,關心着她的人都不願意再看見生出什麼波折來。

是以,方家上下,對譚陽的認可度,甚至比當初的褚末還要高。

不過這樣的氛圍,卻沒有感染到方錦書。她在心頭默默計算着時間,等待着一個消息的到來。

她不會記錯,明日,就會迎來一個最好的時機。一個,她必須抓住的時機,不容錯過。而在朱自厚家中舉辦的桂花宴,註定會被推遲了。

這一夜,她睡得不甚踏實,天還未亮就已經醒來。

聽到動靜,值夜的芳菲一骨碌翻身坐起,只是聲音中顯然還帶着濃濃的睡意:“姑娘?今兒怎地這樣早。”

“醒了,便不如直接起身。”

已過了最熱的酷暑,凌晨的空氣微涼。芳菲拿過一件罩衣替她披上,出們打了熱水進來,伺候着方錦書洗漱。

換了胡服,方錦書出了門,在院子里快步走了兩圈,便開始練在靜塵師太處習得的拳腳武藝。

因胳膊受了傷的緣故,她已有好些日子未曾練拳。幸好這套拳腳練得十分熟悉,就算是隔上一段時日未練,也不會生疏了。

高遠的空中,掛着幾顆寥落的晨星。

天色猶如揭開了一層又一層的輕紗,從墨藍色,逐漸變得淺藍。一套拳練完,院子里的景物變得隱約可見。

收了功,方錦書平復着喘息。就在此時,看見花嬤嬤手中持着一炷香,從屋子裡走出來。

看見她時,花嬤嬤顯然有些吃驚。

以往的這個時辰,方錦書尚未踏出房門。

“見過姑娘。”花嬤嬤的心頭,有些忐忑。她選在這個時辰出來,替她故去的主子上一炷清香,正是為了避着人。

雖然,這並非皇宮大內,上香也不是什麼犯忌的事情,但她總是惦記着原來的主子。

托方家的福,她才好不容易出了宮,撿回一條命。在潛意識裡,花嬤嬤並不願讓方家的主子知道,總覺得有點對不起方錦書的信任。

但在深宮裡時,花嬤嬤便無法替故去的主子做什麼事,只能將思念深埋。如今若是不做,她過不了自己心頭這個坎。

是以,才選到這樣的時候。

在看見方錦書的時候,她先是一驚,隨即便放鬆下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被方錦書知道這件事,只是時間早晚問題。既然眼下被撞見,她也不用再懸着一顆心。這會兒,就看方錦書如何對待自己吧。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她離開方家,自謀生路。

她老命一條,能活到現在已是上天垂憐。替主子復了仇,原本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自己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接受的呢?

難道,在方家這幾年,讓自己變得貪圖安逸了不成?

花嬤嬤暗自反省着,持着香等着方錦書的話。

無論是哪個主子,見到自己這樣的行為,總會多問上幾句。方家對她一向優待,花嬤嬤也不打算撒謊欺瞞。

她對故去主子的心不假,眼下對方家也全心全意地在當差。

方錦書若是介意,那她也沒有法子。就當這一場緣分太淺,無法長久吧!

想到這裡,花嬤嬤的眼裡掠過一絲黯然。她是真的,將方家當做了第二個家的。

而方錦書,究竟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