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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手扶上廂房門的時候,權墨冼的心咚咚跳了兩下。

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十分緊張。

但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他總得面對。

深深吸了兩口氣,權墨冼推開了廂房門。映入他眼帘的,是方錦書入春後常穿的那件芙蓉色百蝶撒花披風。

這件披風亂作一團,躺在地上。

外間,除了地上這件披風,一切擺設照舊,並沒有人在。

“丫頭,丫頭?”

他喚了幾句,無人應答。

權墨冼的目光投向了連接裡間的那道深藍色布簾,眸色深沉。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一個箭步掀開帘子進了裡間。布簾尚在晃動,他就已經退了出來,神色嚴肅,看不出他的心思。

任穎扶着權大娘,已經踏入了廂房門。

“表哥,表嫂她怎樣了,你怎地不進去?”任穎一臉焦灼,眼底卻有一抹喜色飛快掠過。

“她只是傷了腳踝,沒什麼大事。”權墨冼走上前扶着權大娘道:“母親,我先扶你回去。這裡的事,就交給兒子來操心。”

權大娘還未說話,任穎瞥了一眼仍在晃動的門帘,道:“既是表嫂傷了腳踝,想必走動不便。母親請稍等,容我去給表嫂請個安。”

她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都已經走到這裡,並且知道方錦書在裡面,僅僅一道門帘之隔。作為表妹,她關心表嫂是多順理成章的事情。

權墨冼往側邁了一步,攔住她的去路,兩眼盯着她問道:“表妹,你怎麼比我還心急?”

任穎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卻絲毫不退讓,揚聲道:“表哥,表嫂不過是腳踝受傷,你到底在緊張什麼?”

“從進這跑馬場起,你就不正常。”她乾脆退回道權大娘處,疑惑道:“姑母,明明知道我們到了,表嫂怎地也不說句話?”

任穎小聲嘀咕道:“她又不是嘴巴受傷,不能說話……”

權墨冼的這一系列反應確實反常,權大娘疑惑地看着權墨冼,問道:“黑郎,你就老實跟我說,你媳婦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母親,難道您不信我的話?”權墨冼反問道。

“不是我們不信,”任穎道:“你這攔着不讓進門,委實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成?”

她這一句句的,讓權大娘心頭直打鼓,落不到實處。

“黑郎你讓開!”

這件事,處處透着不尋常。究竟是什麼事,讓兒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攔着自己。權大娘上前一步,目不斜視地走過權墨冼身前,親手揭開帘子進去。

她是母親,孝道當頭,權墨冼沒有任何理由再阻攔於她。

任穎心頭暗喜,垂頭快走了幾步,扶着權大娘的胳膊緊跟着進了門。

“啊!”任穎掩口輕呼。

她所驚訝地,不是眼前的情形有什麼不妥。反而是因為,太正常了。

方錦書擁被坐在羅漢床上,滿頭大汗,口中咬着一張疊成條狀的絲帕。芳菲半跪在地上,懷裡托着她的腳踝。

見她們進來,方錦書抬起頭,滿臉的歉意,卻是不能出聲。

芳菲正在替她正骨,也無暇給眾人見禮。

“怎麼了?”權墨冼跟在她們後面進了門,雙手環抱在胸前,眼裡全是戲謔,看着任穎問道:“表妹叫什麼?”

任穎眼裡的喜色迅速褪去,眼前所發生地這一切,實在是超乎她的預料。

怎麼會?

她想起那枚藥丸,明明已經全部都化在了那匣子茶葉里。而那匣子茶葉,她分明設法換掉了跑馬場里所用的茶葉,並讓琴語將權夷庭喚走,讓方錦書和海峰兩人喝下加了料的茶水。

這一切,都計劃得相當完美。

她算計這一切,算計着時間,好不容易才讓權墨冼和權大娘兩人,同時出現在跑馬場的門口。

天知道,要在方錦書的眼皮子底下做到這一切,是有多麼的不容易!

她找了一個墜馬的借口,就知道只要聽到方錦書墜馬,無論權墨冼手裡正在做什麼事,都會立刻放下趕回家來。

在謀算的時候,任穎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她就心口發痛。

她不明白,那個方錦書到底有什麼好?究竟是哪裡,將權墨冼的心魂都吸了過去,教他完全看不見自己的任何影子。

所以,任穎要的,就是要讓權墨冼和權大娘兩人,親眼見到他們心中的好女人,和最得權墨冼信任的長隨,發生不可告人的事情!

權墨冼有多愛方錦書,之後就會有多恨方錦書。

被妻子和心腹同時背叛的痛苦,是一個男人最不能承受之重。

到了那時,正好是自己出頭之日。

自己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一門心思地痴戀着他,關懷着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給他關懷。她就不信,他不會在自己懷裡化作繞指柔。

任穎自己心裡也清楚,她這個謀算漏洞不少。畢竟,這個後宅是方錦書在當家做主,她做事並不如以往那樣便利。

就算她得了琴語相助,但諸如換掉茶葉這樣的事情,她必須親自動手才能保證效果,並且不落人口實。

別的不提,就是她假借墜馬之由,分別去給權墨冼和權大娘傳話之事,就經不住查,一捅就破。

但她打算着,只要所謀劃的一切成真,在既成事實的情況下,權墨冼只會震驚、憤怒、傷心,哪裡還有餘力去想這些細節?

方錦書,只會百口莫辯。

但,她煞費苦心,結果呢?

一切風平浪靜。

這,這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之前權墨冼如何攔着不讓她們進門?

“我……”任穎不敢相信,但事實卻是如此,她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在口中應道:“我瞧著錶嫂傷得如此厲害,有些嚇着了。”

“是嗎?”權墨冼意味深長地一笑。

兩人的對話,權大娘完全沒有聽在耳中,她的眼裡只有方錦書的傷勢。

她靠在羅漢床上,裙子往上提起,露出來腳踝處。原本白皙的肌膚紅腫了好大一塊,看起來分外觸目驚心。

“黑郎媳婦,怎地傷得這般厲害?”

權大娘已將之前所有的疑慮拋諸腦後,快走了幾步上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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