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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了一天,賈琮歸家時,天色已近黃昏。!

只是還未回東府,在門前被西府賈政的清客攔下,請往西府。

榮府前書房。

賈琮與賈政見禮罷,見書房內除卻賈政與他的六七名清客外,還有寶玉和一個熟人。

順天府通判,傅試。

此人為賈政門生,素會討好賈政,因而得賈政另眼相待。

三年前,便是此人,將賈琮從榮禧堂驅逐回東路院,以免給賈家丟臉……

看着此刻傅試一張近乎諂媚的笑臉,賈琮連正眼也未給一個,看賈政問道:“不知老爺有何急事吩咐?”

賈政並未看出賈琮對傅試不假顏色,問道:“琮兒公務可辦完了?”

賈琮點點頭,道:“是。”

賈政又問:“我聽說,趙相和工部左侍郎林廣寧都被鎖拿了?”

賈琮雖不願在家談公務,不過難得賈政關心一回,他也不好不答,便道:“是,天子傳旨拿人。”

賈政聞言倒吸了口冷氣,變了面色,有些唏噓道:“趙青山此人,我並不了解。但林侍郎卻是極能辦事的,這回壞了事,着實可惜吶。”

賈琮聞言,不知賈政到底何意,便不置可否沒有應答。

賈政見之,乾咳了聲,面色隱隱有些不自然,問道:“琮兒,河套遭了水患,聽說各處官府糧倉都被淹了,怕是要從關調糧?”

賈琮聞言,眼睛陡然一眯,看了賈政一眼,又看向額頭冒汗,蒼白的面擠着強笑的傅試,道:“老爺,此非侄兒管轄之事。不過,多半會如此。臨時從江南調糧,路途太遠,河套災民等不急。天子最是愛民,為了罹難百姓之痛,將軍機大臣趙青山、工部侍郎林廣寧,河道總督柴梁悉數鎖拿下獄。又怎會看着受災百姓挨餓受凍?”

聽聞此言,賈政唏噓了聲“天子聖明”,而傅試的面色卻愈發慘白。

賈琮這才想起,傅試這個通判,正是分管順天府糧儲的。

在大乾,通判作為知府的屬官存在,正六品,設六人。

分理糧儲、馬政、軍匠、薪炭、河渠、堤塗之事。

傅試走了賈家的門路,才分掌了最肥美的糧儲差事。

這會兒急成這般……呵。

又看了眼面露為難之色的賈政,賈琮微微放下心來。

賈政雖為難,卻並無心虛慌張之色。

也是,以他迂夫子的性子,自然不可能收受賄賂。

念及此,賈琮安下心來,便不放心了。

算傅試走的賈家的門路,可以賈家現在的根基,這點事應該算不大罪過……

只是他不慌,卻有人慌。

傅試三十多歲的人,平日里道貌岸然,這會兒卻用極卑微的目光哀求着賈政。

賈政心軟,嘆息一聲道:“琮兒,順天府糧倉一直為你傅世兄掌着。但在接手之時,發現糧倉虧空嚴重,賬目十分不合。可官場那一套……唉,他也只能做到明哲保身。原想着慢慢將虧空補,誰曾想出了這樣的事。此案若發,他必難保全身家性命,你看……”

賈琮聞言氣急反笑,道:“老爺,若果真如此,莫說侄兒,是換成大羅金仙下凡,這會兒都不敢弄鬼,否則便是欺君大罪,禍及滿門!再者,朝廷要開倉調糧,算侄兒想幫,又從哪去調糧搪塞?所以此事,賈家無能為力。”

最後一言,賈琮是對着滿面絕望的傅試所言。

傅試幾乎癱軟在地,不過還在垂死掙扎:“冠軍侯!糧倉一案,還有可救之法。只要冠軍侯看在恩師的面,願意搭救,等查案之時,將前任通判拿下,便可脫罪,便可脫罪啊!還望冠軍侯看在恩師的面,救我一救哇!若不然,在下全家性命難保矣!”

說著,跪地砰砰磕起頭來。

這時,賈政還沒說話,寶玉破天荒的在賈政面前主動開了次口:“琮哥兒,你若能幫扶一把,幫扶一把罷。這……”

話沒說完,被賈琮刀子一樣凌厲的目光盯了過來,唬的寶玉一個激靈,閉了嘴。

看到這一幕,書房內不少人面色微變。

賈琮對賈政道:“老爺,此事絕不能插手,若是旁的事,能幫的侄兒看在老爺的面必然會幫。可此事一旦沾手,整個賈家都要牽連在內。只寶玉那句話,日後到了公堂,便能判他一個流放三千里!糧倉,乃國之命脈,國之基石也!!焉敢妄為?!不過,若果如傅試所言,自他接任時糧倉便已是空的,那侄兒必然不會讓他多擔待罪名。”說著,賈琮對賈政一清客道:“去外面叫展鵬帶二人進來。”

那清客早被賈琮氣勢所懾,也沒問賈政意見,巴巴的趕緊出門,未幾,領了展鵬和兩員親兵進來。

賈琮道:“將傅試帶下去,送往大理寺,命其主動交代順天府官倉虧空一案。”

聽聞此言,莫說傅試登時半暈厥在地,連賈政的面都掛不住了。

不過他到底還記得賈琮之前之言,沒有阻攔。

等展鵬帶人將連話都說不出的傅試離去後,賈政嘆息道:“何至於此啊?”

賈琮心裡簡直無語,對賈政道:“老爺,傅試到底是老爺的門生,賈家此時若不爭取個主動,必會有人往老爺身攀扯,到那時,天子震怒之下,牽連到老爺身,亦有可能。琮卻不會見此事發生,索性,做一回惡人罷。”

原本心裡很有些不自在不高興的賈政聽聞此言,滿腔怨氣登時化為感動,看着賈琮動容道:“好孩子,真是難為你想這些了!”

賈琮微微一笑,面色隱隱疲憊。

……

等從前書房出來時,賈琮看着身邊同他一併出來的寶玉,欲言又止的難為模樣,便問道:“怎麼了?”

寶玉嘆息一聲,道:“傅試必是貪了去,其罪自然合有應得,我並不惋惜。只可惜他那妹子傅秋芳……”

賈琮聞言忍不住笑道:“你見過?”

寶玉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一年傅試做東道,非要請我去他家吃請。然後見了一面……頂好的女孩子!”

賈琮想了想,道:“那這樣罷,等此案完結後,我讓人去教坊司,將那叫傅秋芳的女孩贖買出來送給你,你好生待人家,如何?”

寶玉聞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咧嘴笑了出來。

……

待送別賈琮,寶玉剛回自己小院兒,甫一進門聽襲人笑道:“太太叫你去呢。”

寶玉問道:“早才過去,怎這會兒子又叫?可知道有什麼事沒有?”

襲人柔媚一笑,道:“太太的事,也是我能問的?左右是問你在前面老爺書房裡挨了訓沒有。”她目光也透着關切,顯然也想知道。

寶玉有些得意的笑道:“並不曾,今兒老爺沒顧得訓我!”

襲人呵呵一笑,道:“我怎聽說,今日三爺拿眼剜了你一回?可有這事沒有?”

寶玉沒想到府里耳報神竟這樣快,詫異道:“怎連你都知道了?”

襲人面色微微一變,道:“果有此事?”

寶玉笑道:“並不是欺負我,我當時說了不該說的話,琮哥兒擔心這話傳出去牽連到我,據說真論起罪都夠流放三千里了,所以讓我趕緊住口,仔細小人聽去……又幫老爺把那傅試給送去了大理寺,老爺都感動的什麼似的,我還能怪他不成?”

襲人聞言,鬆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

麝月在一旁笑道:“你總擔心二爺受欺負,也不想想,三爺待環三爺都那樣,還能虧待了寶二爺?都知道當初若非老爺太太救他,他連命也未必保得住。他自己也說過多次。你怎還不放心?”

襲人笑了笑,沒回應,對寶玉道:“你快去太太那吧,多半也是此事。”

碧痕近前笑道:“若是傅家犯了事,那他家那妹子可也跟着遭了殃,二爺心疼不心疼?”

襲人和麝月笑罵她,卻聽寶玉嘻嘻笑道:“不心疼,琮哥兒說了,等果真傅家壞了事,他幫我從教坊司要出來,送與我呢!”

說罷,見周圍幾個女孩子變了臉色,哈哈一笑,往東廊下三間小正房走去。

……

亥時二刻,雖已近皇城落鑰,但大理寺寺卿霍建還是緊急入宮,將順天府官倉虧空一案,報至天子御前。

養心殿內,崇康帝一雙眼睛都開始隱隱泛紅。

他之前便已經接到了賈琮親自緊急送進宮的摺子,一開始他還不信。

順天府官倉與戶部設在藍田的太倉、軍方設在灞的軍糧大倉,為關最大的三大糧倉。

順天府官倉內,至少該有二十萬石存糧。

順天府一個通判,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可能將這些存糧全部禍禍了。

有此壓倉糧,整個京城的糧價都會維持在平穩的價錢。

若無此壓倉糧,不用一日功夫,京城糧價必然漲到極高的高度。

當下一兩銀子能買一石大米,足夠一三口之家一月食用。

若讓糧商們知道順天府官倉已經空了大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若京畿不穩,則天下不穩!

“傅試所言,果真?”

崇康帝目光如欲擇人而噬,大理寺寺卿霍建兩股戰戰,面色發白,道:“臣還不知,這群碩鼠到底有多可恨。但據傅試交代,順天府官倉這些年陸續被倒賣給京城幾家大糧商。官倉內的糧食,確實不多了。”

“好,好,好!!”

崇康帝握緊拳頭,連道了三聲“好”後,厲聲道:“冠軍侯何在?”

賈琮前應道:“臣在!”

崇康帝大聲道:“即刻帶人,封鎖順天府並順天府官倉,自而下,全部鎖拿!拷問出朕的糧食到底去了哪,所有涉事官員糧商,無論何人,一併拿下!但有反抗者,縱是宗室王公,卿亦可持天子劍誅之!總之,朕賑濟災民的糧食,一粒都不準少!!”

“遵旨!”

賈琮沉聲一應後,再諸多面色劇變的大臣注目下,大步出宮而去。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

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雄!

此等罪民,當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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